圆形花岗岩质地的石桌上,雕刻着十横九纵的棋盘。不知道哪位热心的棋友,特意将原本就被涂成红色的棋盘线条又重新用红油漆涂了一遍。中间隶书体书写的“楚河汉界”分外醒目。
坐在棋桌旁等待“塌鼻子老李”的老赵,就像老僧入定一样,只不过他是睁着眼睛入定的。他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棋盘。老赵虽然不是真的入了定,但是也和入定差不多了。他的脑海里正在像放电影一样的,回顾着一个星期前和“塌鼻子老李”下的那盘让自己应接不暇的狼狈“战役”。
那盘棋双方走的每一步,老赵都记得异常清晰。如果是别的事儿,别说一个星期了,就是只过个两三天,老赵都有可能把它忘到九霄云外,王母娘娘家去了。
可是,这盘棋老赵却忘不了,因为这盘棋对他的“打击”太重了。这一个星期的每一天,老赵连做梦都是梦的这盘棋,他还记得自己狼狈应对“塌鼻子老李”最后几步杀招时的那种“被支配的恐惧感”。
这几天,只要秦大妈不让老赵做家务,他绝对是在棋盘前反复的重摆着这盘棋。一边复盘,一边翻看着家里的七八本棋谱,努力寻求破解“塌鼻子老李”的招数。
其实,这几本棋谱,老赵早已经烂熟于心,可是他得谨慎啊,他不能再输了。秦阿姨看老赵最近几天就像是着了魔,有时候跟他说话,喊好多声老赵都似乎听不见。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是这次老赵的症状近乎病态,秦阿姨看着时而眉开眼笑自言自语,时而眉头紧锁摇头晃脑的老赵,她坚定地认为老赵这是将要得老年痴呆的前兆。
现在已经是六月,温热的微风划过树梢,聒噪的蝉鸣声让人听了心烦意乱。老赵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才刚刚十二点五十分。如果在平时,在这个点儿,老赵一定是被秦大妈强制性的夺走手里的棋谱,强按在床上午休的。
但是今天不行,因为他和“塌鼻子老李”约好了,今天要再大战一番,他要用他的“毕生所学”积累的经验和这一星期来对棋局的分析研究,战胜“塌鼻子老李”,重新找回自信和那份属于自己的骄傲。
老赵之所以这么早来等“塌鼻子老李”,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天让人给“塌鼻子老李”捎话时,一着急竟然忘了约定具体时间。他怕“塌鼻子老李”也像他一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也会像他一样中午吃了饭就来赴约。所以他连午饭都没好好吃,就跑来赴约,生怕错过了“复仇”的机会。
然而,炎热夏天的中午头,除了老赵谁会像精神病一样跑来下棋呢?常聚在这里的棋友们都是晚上六点来钟吃完了晚饭,才会慢慢的聚集起来。老赵越等越焦虑,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抬手看看表。知了的叫声连绵不绝,小花园里,只有老赵像一尊雕塑坐在石桌旁,只不过这尊雕像会偶尔的朝花园外转头瞧上几眼。
“哎哟,有点累啊,”老赵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老腰:“我要不要回去睡会儿。”老赵又朝小花园外瞅了几眼。看还是人影全无,估计“塌鼻子老李”应该不会来了,所以老赵决定先回家躺会儿,养养精神。
秦大妈微弱的鼾声,并没有被老赵开门关门的声音所打断。老赵轻轻地躺在了秦大妈的旁边,空调吹出的凉风让老赵感觉到一阵惬意。
“不行,万一‘塌鼻子老李’来了,找不到我人,他会觉得我不守信用,那以后他肯定不会来了。我得接着下去等。”赵老轻轻地起身,蹑手蹑脚的朝卧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刚要出门,老赵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只见他反身朝阳台走去,把躺椅折叠起来,然后吃力的搬着躺椅,走过餐厅的桌子时,顺手抄起了放在那里的一把蒲扇,略微有点吃力的提着躺椅重新朝大门挪去。
毕竟年龄有点大,躺椅又比较重,一只脚刚跨出屋门,手里歪斜的躺椅,猛的碰到了防盗门金属门框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被惊醒的秦大妈以为家里进了贼,她冲出卧室后,正看见一个“贼”要把躺椅“偷”走。
“你又干嘛去?”秦大妈冲着老赵喊道,语气里充满了嗔怒。
“没事儿,”老赵满脸尬笑语无伦次的说:“我下去凉快凉快,屋里太冷。”
老赵用下巴指了指客厅里开着的立柜式空调。看着秦大妈略带愠色的表情,老赵迅速的逃了出来。
躺在树荫下,手里慢慢地摇着蒲扇,听着虽然不像鸟鸣那么婉转艳丽的蝉鸣,老赵感觉惬意多了。想起自己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一会就能把“塌鼻子老李”一举拿下,让他对自己俯首称臣,老赵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笑意。
可是,就这样干等了一下午,一直到快要到吃晚饭的时间,“塌鼻子老李”都没有来。
“是‘塌鼻子老李’不敢来了?还是捎口信的人没把话带到?亦或是,‘塌鼻子老李’根本就不屑再跟自己交手?”老赵在脑子里盘算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原因。
就在这时,老赵感觉自己的耳朵根火辣辣的疼。有人狠狠的拧住了自己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