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永远也不知道,她人生最大的灾难是她亲手带来的。
秀梅是山西中南部一个偏僻山村的农妇,男人在城里工作,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子在村里辛苦度日。她不缺钱,缺的是劳力。
八十年代初,这个半山腰的小村还没有自来水,村的东头和西头各有一口水井。村东头的水井较混浊,但是离村进,所以村里人用这口水井的水洗衣服。西头的水井吃喝。村里的男人们、女人们都挑水吃,但是秀梅因为家境较好,常常有村里的勤快的人帮她家挑水,以此换来一些秀梅男人替下来的衣服、从城里带回来的食物。这些人中,放羊的黑蛋和秀梅走的最为亲近一些。
黑蛋是放羊川老汉和老伴要来的孩子,川老汉的老伴没有名字,一辈子因为不下蛋被婆家人欺负的没有抬起头来过。川老汉穷也没办法,骂了一辈子自己老婆不下饭也没有能力换了。有人能收留自己,川老汉的老伴也就忍气吞声了,认真的抚养要来的黑蛋。黑蛋没有念过书,但是随他爹,勤快,也早早的娶了一房媳妇。黑蛋媳妇倒是争气,一不留下了一串蛋,三个丫头片子。川老汉好不容易有了后,一个一个都是丫头片子,对着这几个丫头片子也是又气又爱。把自己的羊群继承给了儿子,就不管不顾,天天抽旱烟了。
黑蛋帮秀梅,可是没有歪的想法的。他也不敢。秀梅在村里那可是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村里的女人不管好看的、难看的,都不入她的眼。她也不屑于和村里的女人搭话,生怕多说一句话,自己就和村里那些天天哭爹喊娘骂男人的女人们一样了似的。这个村里的女人在附近都是泼妇,丢了一个玉米棒子也能在村里祖宗八辈的骂五天,她生怕她的形象被其他人侮辱似的,总是想和这些村妇划清界限。她虽然没文化,但是总觉得自己是阔太太,要端着架子。别人家的也看不惯秀梅的做派,特别是女人们,心里的骄傲让他们对这个女人既羡慕又嫉妒,因此也不太亲近。黑蛋一家就不是了,黑蛋和媳妇就像是秀梅家的忠实奴仆一样,秀梅家里的苦活、脏活黑蛋毫无怨言,也仿佛不求回报的承包了。
秀梅这辈子也是一个有福的人,找了一个在城里有固定工作的男人,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个个长的眉清目秀,机灵可爱。秀梅男人也老实本分,这么些年对有些狐臭的秀梅也是忠心耿耿的,至少没有风言风语传回村里来。村里有地,城里有钱,秀梅简直就是村里女人做梦想变成的样子。这点秀梅也是深有体会的。因为那个一天在外拈花惹草的村长的老婆尖酸刻薄的话可是没少让秀梅听:“哎呀,你看人家秀梅,长的黑不查查的,命就好的呢。”秀梅听了也不生气,也不恼,回到自己村西头的家紧闭大门,不予这个尖嘴猴腮的粗鲁女人搭话,她也着实瞧不起这个管不住自己男人,却尖酸刻薄,无事生非的女人。
秀梅的高傲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她男人德贵带给她的。德贵不爱说话,父母望子成龙让德贵读了高中,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德贵父母相继去世,临死前将他交给了秀梅的爹照顾。德贵独生子,村里没了亲人,回家都没了落脚的地方。后来,德贵一个在城里的远房亲戚看他可怜,给他找了一份工作,后来又办了城市户口。淳朴的德贵进了城没有飘,回农村娶了秀梅。秀梅长得倒是不难看,就是一黑毁所有,还没有文化,身上那股子味道,在很多年我才知道那是狐臭,原来我以为那是有钱人家独有的味道。能找到德贵这样的城市户口的人,觉得定然自己身上有特殊的气质,秀梅这个不爱说话的人陡然间就将头站的高高的,好几十年间就没有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