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看着任医生,平时温和沉稳的他此刻却面色苍白,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着或喜或忧、或惆怅或悲伤的表情,仿佛狂风暴雨下的大海,正掀起惊涛骇浪。
堂姐夫调侃道:“老俵,叫你认个干女儿就激动成这样!若是表嫂给你生个大胖儿子,我怕你高兴得要手舞足蹈了。”
堂姐在桌子底下死劲踩了堂哥一脚,翻着白眼说:“你都胡说些什么?这不乱辈份了吗?”
任医生如梦初醒地说:“嗯嗯,这话还真不能乱说。我若认小绵做干女儿,还真乱了辈份。”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一片平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许尚,他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大口吃饭,我的心虽如激流暗涌的河流,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也只能维持表面的淡定。
一顿饭下来,我吃得味同嚼蜡,觉得大人之间好复杂,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却裹着千头万绪,理都理不清。
吃完饭,任医生向堂姐他们告别,许尚低着头小声说:“姑父,我不想跟你回家,我想在舅舅家多住几天。”他的脸红得像公鸡头上的冠子,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安地注视着地面,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衣服下摆。
任医生瞥了我一眼,眼里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他笑着点点头说:“好,你留下来吧?明天我将你的换洗衣服送过来。”
许尚雀跃地跳了起来,清秀的脸上显露出抑制不住的欢喜。他高兴地说:“谢谢姑父。”
堂姐笑咪咪地说:“你留下来正好给小绵做个伴儿,省得她一个人看笑笑闷得慌。”我的脸莫名发起了烧,好像做了贼一样。
由于笑笑生病了谁都不要,只要堂姐,堂姐只好亲自照顾她,我和许尚自告奋勇地跟着堂姐夫一起去锄草。开始我俩还兴致勃勃的边锄草边讲笑话,嘻嘻哈哈地闹着。
很快,大颗大颗的汗水,小河一样顺着我们的脸颊奔腾不止,我们的衣服仿佛被雨淋过,很快就湿透了,湿搭搭地贴在身上。
我苦笑着对许尚说:“我终于明白什么是挥汗如雨了。”
许尚艰涩的一笑:“古人诚不欺我,真是‘锄禾日当午,汗滴和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以后再也不敢浪费一粒粮食了。”说着,他报仇似的死劲挥着锄头,像要把那些杂草一下子就铲除干净一样,地里顿时尘土飞扬。
我握在手里的锄头,却变得千斤重,每挥一下,似乎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有一下没一下地锄着,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堂姐夫见我没精打采的,就笑着说:“小绵,天太热了,你和许尚去那边的树荫下歇着吧?就剩这块地,我用点劲儿,要不了两天也能锄完。”
我拿眼瞅着许尚,没想到他也正拿眼瞅我,我俩相视一笑,同时放下手中的锄头,发一声喊,立马向树荫下狂奔。
堂姐夫笑着摇摇头,大声吆喝着说:“哎哎哎!你们俩别光顾着跑,锄头也要带走嘿。”
许尚笑道:“舅舅你自己拿吧?我和小绵此刻走路都嫌耳朵重了!”一句话,直接把我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