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在放着电影:一道屏幕,2008这几个字由极远而极近在不断的闪回,字的周围闪烁着四射的光芒。这是久远的老电影惯用的片头手法,我的思维在2008中定格。心中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如一张绷紧的布,在张力中裂开一道缝,使眼下的过年显得不同于往日的司空见惯。
大年初二的酒席宴前,这是家族每年的必然的聚会。我的表弟酒已喝到了隆深,语境已进入个人演讲的专场,眼睛开始梭巡,最终在我的身上定格。表弟是个酒徒,虽说贯籍为南国,但在东北长大,早已异化为纯粹的东北人。面对表弟劝酒的不依不饶,我转向身旁的弟媳,耳语到:你看xx,高了,你要好好琢磨他的身体。声音虽小,就像寺庙里和尚的一声木鱼的敲打,在寂静的空间却有响亮的回响,弟媳开始干预,并叙述起不久前的一次经历。那次表弟喝高,到家已失去知觉,朝着钢琴直直的倒下去,弟媳使出全身的力气,才避免了一次意外受伤,表弟躺到床上,只有吸的气而没有呼的气,达整整四分钟, 吓坏了弟媳,给他又按摩又捶背,怕出意外而直坐到天明。表弟描述当时的感觉:咽喉两侧的肉仿佛掉下来,盖住了气管,呼吸困难。作为主任医师的岳父肯定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咽喉处的肉因酒精的麻醉而失去控制,在躺倒时就盖住了气管,这时候容易窒息,将人侧睡即可避免。
表弟在事后老婆的描述中感到了后怕:“寻思我要是一下死了,老母亲怎么办?老婆怎么办?我儿子怎么办”?......,大过年的,大谈生死,有讳吉利,我欲打岔掉这个话题,表弟却是不吐不尽的执着,“年龄一天天大了,责任感也一天天增加,我不为自己活,也得为他们活”云云,表述再三。表弟和弟媳身临其境的描述和相互佐证,我确定表弟不是妻管严的自寻台阶,表弟手上的酒是永远地停了下来,我也免了再上梁山。但表弟的话当时不过是姑妄听之,如耳旁的风,吹过即是终局,但时间却把话里的余音一波一波的展开,抖出里面的真相。
我想起数年前的一次相聚,那次表弟喝了很多,我母亲——他二姨劝他节制,他说:生活就这点乐趣,如果这点快乐都剥夺了,还不如喝死算了。他口里蹦出的死,就如他随手弹掉的烟灰:轻松、轻巧,毫不在意。这两幕的并置凸显出一个事实,喝醉的险遇是一次对生命质地的脆弱的探底,生命的质地并非坚不可摧,这是否还是一个生命由盛转衰的节点呢?这如同木鱼的打击,声音很小,却令寂静的群山憾动。
震波掠过地面,向心内一层层地波及,生命是有限的,生命的时空是一定的,艳阳高照不会永久地保持着,生命的太阳终将在天际不同的高度作必然的移动。
人到中年,是不期而至了!
表弟关于对母亲,儿子,老婆有关责任的真情表白,时光的硝烟褪去,越发露出内涵的分量。亲情是我们离得最近的沉甸甸的拥有,想起妻子为我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奔走相告,当时断然将这一浅薄不屑地喝止。其实这所有的本能行动,无不包含着生命的相互联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患难与共,这种喝彩和牵挂是由生命的底层发出的。
家作为一个堡垒,是生命的内核所在,物的外延再延展多少,与之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爱毕竟是永远不能忘记的。
2008-02-09
(参读本人散文《在与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