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吃完晚饭，女儿说家里没零食也没水果了，想要去买一点，我们就去超市买零食。除了零食，女儿还挑了一套包装的两支笔，笔帽是卡通头像的，看起来挺可爱。可是在付款时，女儿的那两支笔扫码扫不出来，多次尝试未果后，营业员建议我们重新拿一套，结果女儿说那已经是最后一套了，我们只好放弃。

出了超市女儿一路不说话，挑水果时也一声不吭，应该是没买到那两只喜欢的笔心里生气了。

女儿的这个样子和我小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一遇到让自己不高兴的事就开始生闷气，谁说也不理，并且拒绝任何补救的措施，用我姐对我的评价，就是“逆得很”。

我劝了几句看看没啥效果，也就没再管她。

回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婆，其实我没觉得是多大的事，结果老婆听完之后就把女儿拉到沙发上坐下，说是让女儿陪她做一次心理课的实验。然后老婆就开始和女儿回顾她之前不高兴时的情景。

老婆说：我们现在先从现场抽离出来，做一下旁观者。你想象一下现在我们的眼前有两个人，一个是妞妞，生闷气走在爸爸前面，不理爸爸，一个是爸爸跟在妞妞后面，也在生气。

老婆说：现在妞妞因为没有买到自己喜欢的笔，心里觉得愤怒，委屈，是吗？

女儿说：是的。

老婆说：既然妞妞很愤怒，那她为什么不冲爸爸发火，而是一个人自己生闷气呢？

女儿说：冲爸爸生气又有什么用呢？不是搞得爸爸也会生气吗？

老婆说：爸爸生气了又能怎么样呢？

女儿说：爸爸生气了就有可能骂妞妞，妞妞会觉得更难过。

老婆说：妞妞觉得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就会惹别人生气，然后别人可能会做出一些伤害妞妞的事情，妞妞很害怕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她宁可自己一个人生气也不愿意告诉爸爸，是吗？

女儿说：是的。

老婆说：妞妞怎么知道爸爸就一定会生气呢？把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表达出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以让别人明白妞妞真实的想法，其实大部分情况下爸爸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

老婆看女儿没说话，又说：要不咱们现在去问一下爸爸，如果你当时把你的情绪和想法表达出来的话，他会不会生气。

然后老婆带着女儿走到我面前，女儿眼里含着泪水，对我说：爸爸，今天我因为没有买到自己喜欢的笔，一路上我没有说话，我是在为那两支笔默哀，因为它们的条码没有用了，没有人可以把它们买走，我为它们感到伤心，也对自己没能买到它们觉得很气愤。如果我当时对你说出来这些，你会生气吗？

看着女儿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突然想搞怪一下，就说，爸爸当然会生气啊！一瞬间老婆和女儿都愣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我连忙笑着说别急别急，爸爸是和你开个玩笑。爸爸当然不会生气啦，你能把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表达出来让爸爸知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不过好像我的解释并没有驱除女儿的疑虑，她似乎分不清楚我前面的玩笑和后面的解释哪个才是真的。这时候老婆对女儿说：爸爸这个玩笑开得不好，虽然他后面解释过了，但是你仍然觉得爸爸是会生气的是吗？女儿委屈的点点头。老婆说，我觉得爸爸应该向你道歉，因为他没有很严肃地对待你的问题，并且他的回答让你产生了更多的误解，你觉得你需要爸爸向你道歉吗？

女儿看着我怯怯地点了下头。

这时候我也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连忙说：对不起啊妞，爸爸刚才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把爸爸的话都当真了，让你误会了，爸爸向你道歉，好吗？

女儿说好的，然后转身冲回房间，老婆赶紧跟了进去，又是一阵解释和安慰。我在外面听到女儿在里面边哭边说：这个谈话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我就不能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呢？

老婆又劝了女儿几句，过了一会听老婆说，如果你心里还是不舒服，我让爸爸再给你道一次歉好吗？我一听就火了，就一个破玩笑还让我反复道歉，心理脆弱到这种程度，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以后还活不活了？

老婆带着女儿又出来了，这次我没有了笑容，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她们，一言不发。老婆表达了希望我再道一次歉的意思，我好半天没开口，心里交战着要不要爆发。

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气，对女儿说：今天是爸爸不好，再次向你道歉。如果你不喜欢爸爸跟你开玩笑，那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开玩笑了。

估计这个道歉不仅没有正面作用，反而会让女儿更加无措。但是我也没办法了，心里暗自埋怨老婆，搞什么破心理谈话，本来小小的一件事情让你搞得大家心里更不爽，有个屁用！

老婆让女儿去睡了，出来看到我还坐在那里生气，就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又开始了我们俩的谈话。

老婆说：你还在生气？

我说：是的。

老婆说：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生女儿的气？

我说：都有。大部分是生她的气。

老婆说：生我什么气？

我说：这个谈话我觉得很失败！她那么小个孩子根本还不懂得心理学的那些东西，你和她谈这些有什么用呢？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老婆说：我觉得是有用的，哪怕她是小孩子，也需要有人关心，疏导，让她对自己的情绪和别人的反应有正确的认识。反而我觉得你今天做得很不好，对女儿没有起到好的作用。

我说：我承认今天的玩笑没开对地方，其实我在说那句玩笑之前也考虑过要不要说，后来我觉得那么说可以让她印象更深一些。没想到她脑子那么死板，连个玩笑都听不出来。

老婆说：那你觉得到底是你做得有问题还是她做得有问题？

我思考了半天，说：是我有问题。

老婆说：那你生女儿什么气？

我说：都已经十三岁了，连个玩笑都开不起，这脑子到底僵化到了什么程度？什么事情、什么话都要像她那样认真对待的话，那活着也太累了。我开玩笑她不接，我不会和她计较什么，如果以后学习中工作中人家和她开玩笑她也受不起的话，那要得罪多少人？人家会喜欢这样无趣的人吗？

老婆说：我从小到大也是不喜欢别人开我玩笑，我也不喜欢开别人的玩笑，我不是也长这么大了？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我说：你总是活得那么紧那么累，不见得就和这个没有关系。反正我是不喜欢你们俩这种活法，真累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谈话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老婆也许是为了找回场子，说了一句：反正我今天不想原谅你。然后就走开了。

今天我说了那么多很过激的话（我也是有点豁出去的意思），本来以为她会很生气，结果在谈话的过程中她的表情一直非常平静，语气也很平稳，就像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在和来访者谈话那样，让我觉得挺出乎意料的。

睡觉前我问她为什么能做到那样，她说她当时的角色就是心理咨询师，必须要做到客观，不能带任何情绪。不过她也补充说，其实她也快忍不住了，再多说几句的话她估计就要爆发了。

今天对女儿说的那句玩笑话实在欠妥，让老婆苦心开导女儿的效果大打折扣。而且跟老婆说话也有点过分，以后狠话还是尽量少说，今天算我运气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