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的太阳照着已褪色的红铁门,我穿着比我脚大几号的蓝色拖鞋,和咪娜站在门口等爸妈,咪娜其实就是我家的一只猫。
暑假期间,正是父母出去收粮的好时机,不用操心我俩上学。弟弟只有九岁,白天跑的不见人影,晚上出去捉蝎子,因为蝎子能卖钱。我相当于是后勤人员,做饭收拾家,咪娜则是看门的,不要小看我家这咪娜,它是一只神奇的猫。
爸妈好像回来了,隐约听到奔奔车的声,咪娜从闭目养神中突然起身,“嗖”地一下从虚掩的门缝跑出去,咪娜每次都是这样,听觉就是这么的灵敏,自己家的车声都能分辨出来。本来养它就是为了防老鼠,现在看样子快成警犬了!
爸妈每天起早贪黑开着破旧的三轮奔奔车到处收玉米,再卖给养鸡的商家。挣不了几个钱,累的要死,尤其是母亲累的全身是病还得撑着,白色的医用胶布已经将十个指头缠完了。咪娜是我妈疲惫后的开心果,也是我妈的孩子,因为我妈给咪娜说话的语气和给我们说话是一样的。
下雨天父母不用出车,一家人坐在炕上,围成一圈,我爸话少,我妈话特多!咪娜就在炕中间蹲在被子上,像一个黑底白花的花瓶,插不上话的它,时而眯眼时而睁开。弟弟比较捣蛋,咪娜眯眼正睡香的时候,他就会一巴掌在咪娜屁股上拍一巴掌,咪娜猛叫一声,我弟笑的就前俯后仰,我和我妈是又气又笑!我爸在我们的笑声中靠着被子睡着了,这样的情景真的温馨。
一晃暑假结束了,我该去西安报名上学了,我以为家里可以拿出来学费,谁知父母才一点点凑啊!我爸把家里一头猪卖了,和手头的钱还差一点,我爸赶紧把房顶上的玉米棒挪下来,用手搅的那种机子一个一个塞进去将玉米棒打成玉米粒,再用那粗糙的都已裂开的手,将袋子口扎紧卖了。咪娜蹲在门口,和我一样,忧郁的看着远处,我在想我该去远方上学了,以后的日子会怎样?我不知道咪娜在想什么,不离不弃。
咪娜能看来情况,父母有次吵架,咪娜扑上去,使尽全力,在中间蹦来蹦去拉架,喵声一声接着一声,它始终是偏向于我妈这边的,我爸不得不投降。
冬天快到了,咪娜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没有以前干净了,它已经好几次尿到了炕上,这点我妈是不能容忍的。我妈一时气愤,决定把咪娜给人,结果没人要,就让村里一个拉砖车拉走了,还是装在麻袋拉走的,就像倒垃圾一样,倒在了离家50公里的一个垃圾堆里,就这样咪娜没了。我和弟弟很失落,再也听不到咪娜的声音了,我妈也后悔了,只要在门口看到别人家的猫,我妈都会多看几眼。我们胡思乱想,各种猜测,怕咪娜在外有啥不测。“妈,听说猫有九条命,对吗?”我妈看着弟弟说:“对对,不会有事的”。
咪娜不在家,家人多少有些不适应,半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厨房吃晚饭,忽然从厨房窗外传来一声猫叫声,我妈第一反应说是咪娜,连忙就叫了一声,咪娜回应了,我们都激动的的放下筷子,弟弟急忙去开门,门还没开大,咪娜就赶紧跑进来了,就像离家出走多日的孩子,卧在我妈怀里,用它的小爪子动动我妈的头发,看看我妈的嘴,这时我们发现咪娜的脚趾有血,赶紧放下来一检查,那一刻泪奔了,为了回家,路途太长,咪娜的指甲都没有了,指头的肉都磨破了……
邻居们说太不可思议了,咪娜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它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咪娜经历了什么,它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生活一如既往的推动着,咪娜依然陪伴着我们,感觉不一样的是咪娜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安静了。
融化后的雪天,带着泥水的鞋,把红色地砖踩的越发脏,屋子更加寒酸。奶奶说穷人养猫,富人养狗是真的吗?咪娜紧缩着身子卧在属于自己的墙角,好像知道有人不待见它。
有钱没钱新年也是过去了,我爸打起精神决定种风景树,这种树挺漂亮,叫元宝枫,这是小妈娘家一直研究的树,我七八岁时,他们就在试验这种树,不知烧了多少柴火,才有今天的成功,后面的人只管放心种就行了。我爸把地里麦子都犁光了,如同破釜沉舟一样,开启了另一条生路。
家人每天都在地里忙,咪娜一个在家,自娱自乐,逮个老鼠咬死是要玩上一天的。记吃不记打啊!它把死老鼠居然拉到炕上玩去了,我妈从地里回来,生气的喊了它几句,咪娜就跑了,以为一会就回来了,这一等,一周过去了,一月过去了,都没有见咪娜的影子。
满地的树像一片森林,成了我爸的基地,一年四季,育这些树,只要我一回来,先拉我去看树。
日子好了会让人感到时间的飞快,数年过去了,我和弟弟都成家了,有了孩子,爸妈把咪娜当儿童故事一样给自己的孙儿们讲,咪娜的听觉、拦架、怎么回的家,以及动作,叫声都模仿给我们的孩子。儿子天真的会问我:“妈妈,咪娜到底去哪里了?还会不会死了?”我说咪娜有九条命,它应该去它想去的地方了。
其实,咪娜和人一样,动物是通人性的,不管有怎样的说法,咪娜始终是我们惦记了快十年的亲人。
作者简介
唐苗,以关中平原为生,陕西宝鸡人,自幼爱好美术,写作。现是一名美术老师,也是简书创作者,以文会友,以书结缘,默默地耕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