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向往远方,还有这个老地方

感谢粉丝“吉他”的来稿:

阿飞:

见字如面!

不要疑惑我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和你视频通话,而是选择这么老土的方式写信给你,我实在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情绪失控,或者因为我的哽咽而中断对话。要保住我一向阳刚的形象,写信是最好的选择。

阿飞,我回家了,这次不想走了。

从我十八岁那年听了赵雷的《理想》然后毅然决然地背着吉他离开家乡,到现在已经四年了。我和你虽然保持着联系,却没有再见过,四年里我也只回过三次家,这是第三次。

上次离开家的时候我就看出了我妈的无奈,我走的时候她没有出来送我,把我爱吃的饼子装在背包递给我就转身进屋了。天还没亮,我自己摸黑走到了村口坐车,我的确离家太久了,小时候跑了那么多年的道路也快找不清了。

想起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天晚上,晚饭过后我把你喊出来聊天,往常这个时候咱俩都是在家打拳皇的。

我们在村口的谷堆上坐着,我的劣质MP4循环播放着赵雷的歌,一句“理想今年你几岁”听得我热血沸腾。我激动地告诉你我打算离开家乡去北京追音乐梦的打算,你那惊讶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你可能觉得我疯了。

咱家这个小山村没出几个大学生,我成绩不好,爹妈没有强迫我考大学,只是希望我能好好谋个活计,但我实在是太喜欢音乐了,我想成名。

你也知道我姐前几年在北京给我带回来的吉他是我最宝贝的物件儿,虽然每次抱着淘来的吉他谱子练的时候你都会笑我笨,可我还是学会了弹完整的曲子,学会了自己写歌。从只有你一个听众,到成为班上的小歌星,我非常享受音乐陪伴我的日子。

我拿出从家里偷偷装的一小瓶白酒和你告别,你喝了一口眼框就有些红了,我嘲笑你大老爷们还掉眼泪,你告诉我你头一次喝酒,有些喝不得,我信了。后来,我孤身一人带着吉他去了北京,你也去了其它城市上大学,去年举家搬迁过去生活了。

刚来北京的时候,爸妈还是乐意我来闯一闯的,时常打电话关心我,给我资金支持,我自己也斗志昂扬,虽然住进了小地下室,但还是觉得有了温馨的私人创作空间,我很幸福。

我在地铁口弹唱,感觉我唱的每个字都是梦想,路人的眼光全是赞许,我觉得我很快就能成功了。那时候,一天卖唱结束嗓子沙哑手指剧痛,但我还是步伐轻盈,梦想给我打的鸡血太强劲了。

可现在我再也唱不下去了,我觉得我的梦想蒙了层灰,而我没力气擦掉。

这几年生活成本太高了,我总需要家里接济。还是住同样的地下室,我却不再觉得温馨,只看得到每每下雨天渗进屋里的雨水。

我抱着吉他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弹唱,也还是有人听我唱,但我再也找不回当初在大山里弹吉他唱歌的感觉,也听不到回响。晚上我早早收拾回家,拖着吉他累得几乎迈不开步子,我的梦想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些年我写过很多歌,我写爱情,可我没有资本谈爱情,漂泊的我没办法许诺谁幸福;我写亲情,从成年后我丝毫没有尽到任何子女的义务,也没有给家人几分关怀;我写梦想,冰冷的现实让我越来越看不清梦想的长相,也收不到半点回馈;我写拼搏,却早已燃不起斗志和激情;我写孤独,孤独写不尽,它越来越多,而且消化不掉。我有些累了,我也写不出来了。

前天接到老家的电话,奶奶病危,我紧赶慢赶昨天回到了家,可是已经晚了。进屋只看到爷爷握着奶奶的手对我说:“你奶奶的手每到冬天就会很冷,我一捂就热了,可这次我都握了这么久了,怎么就捂不热了呢?”

听到这我心都碎了,我妈哭得说不出话,我爸只看着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奶奶平时最疼我,可我却没回过几次家,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这些年我好像太自私了。

晚上我又走到了村口的谷堆,想起了十八岁的那个晚上。那时候我还没有在意分别,总想着再见的时候还多,我会再见到你,再见到奶奶,我和所有我在乎的人都来日方长,但现在想来果真是分别容易再见难了。

我在小卖部买了几瓶江小白,度数低点的酒好入口,可咽下去我还是红了眼眶。你当年说喝不得酒才掉了眼泪,其实是心里难受吧,是不舍得分别,也无法预料我“北漂”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吧?

这次回来才发现,这些年受苦的不止我,还有所有爱我的人,我在追梦时感受到的那些幸福,全都来源于我身边人的支持和爱啊!看着年迈却还为我操心的爸妈,回首执拗地离家追梦的日子,我觉得我该担起责任,为我爱的人努力了。

追逐梦想也终究要落脚现实,我们总在追逐远方,多年之后回到家才发现,生活不止向往远方,还有这个老地方。

写信果然是对的,刚才眼睛还是湿润了几回,好在没让你看到。阿飞,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梦想还是得有,生活也得现实,我准备去找个踏实的工作重新开始。下次你回来我的生活应该已经步入正轨,再过几年说不定还结婚有了小娃娃,你可得抓紧回来,过几年成了妻管严我可就不能陪你去谷堆喝酒咯!

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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