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之恋

图片发自简书App


生命有如度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遇在这同一的狭船里。死时,我们同登彼岸,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

  ———泰戈尔

从离开家那天,他便独自踏上遥远的异地去求学,已在外一个人漂泊了二百多天,很想家,很想......

那天傍晚,大学里的选修课上完后,她就走出了校门,前往对面的咖啡屋。

那是一个有着精致的门面,用荧光笔写下的“那些年青春”的标牌,有着复古式风格的图片,错落有致地横挂在屋里的不同角落。刻有精美纹饰的百叶窗让外面的光不情愿地挤了进来。但屋里的光线依然昏暗,或许是店主刻意渲染的氛围罢了。只是,这样的小屋里常有她这种低调伤感的女孩出现。

她最近经常去那家咖啡屋,每天都有她落寞的背影。匆匆地来,匆匆地离去。有时,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并没有抛锚找到固定的点,而是像浮萍一样没有定点,过着流浪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无依无靠的日子,想家的孤独愈加精神的苦闷。

只是那天,她买了两罐酒,是一种含有很多白兰地成分的酒,酒精浓度很高。她走进了那家咖啡屋,并没有很快出来。

冬日里黄昏的天空是很苍白的,没有任何颜色。时而有黑色鸟群从屋顶掠过。仓皇的黑点就像人们结疤的影子。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血色,没有任何光,表情很麻木,依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那罐已被她喝得差不多的酒,脑海里渐渐地浮起一幅充满温情的画面:父母送她上大学,送别时她忍着疼痛和不舍,与他们挥泪作别。父母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深刻地定格在心里。然而,现在她却在做着自己曾经最摒弃的事情——喝酒。瞬间,她一口饮尽,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她望着窗外那棵树上的最后一片枯黄的银杏叶,已被凛冽的冬风吹落,终于忍不住落泪了。或许,这是她这几个月来,拼命抑制自我的那座堤坝终于完全崩溃了。

被酒精渲染得让她有几分神志不清,脸上的红晕被涂抹得异常凝重。当她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下周围,忽然发现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对面一直凝视着她。于是,她的手不由得在空中挥了挥,示意他过来。

  “过来吧,陪我一起喝酒,聊聊天!”只见他点了下头,面无表情,随手把自己的咖啡端了过来。

  “你是xx人吧,听口音像是这样。”男孩的话干净利索,不留任何的空白。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但她却清晰地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是同乡人的声音。顿时让她感觉有了依靠,而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不久,店主便送上了一杯香浓的还冒着白色热气的咖啡,男子很淡定地端着,不慌不忙地轻轻放在她手边。她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让方才灰色的心情释放了许多,她感受到冬日里的一股暖意,像一束阳光,在她那晦涩的心灵里照亮每一处角落。那层孤独无助的伤痕,也在慢慢的痊愈了。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深刻的男孩。

  当她继续打开剩下的几罐酒,端起酒杯的时候,男孩立刻打住了。

“别喝了,女孩子喝酒伤身体!”

  “我并不经常喝,一直以来我都是循规蹈矩,只是因为心里难过......”她将眼睛从眼前移开,只是不想被他看的太透。

  “是不是想家了?咱们那里离省城很远,看你年龄不大,是刚上大学吧?”只见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并露出一脸的狐疑。

  她思忖几分,淡淡地却是放了心地回答:“的确。”

  后来,才了解到男孩刚大学毕业,来到省城找工作不合适,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那晚,他们聊得很晚,直到学校准备关门时,男孩结了账,便送她走出咖啡屋。

  她只是轻轻地招了下手,便朝学校的另一端匆匆忙忙跑去了。当男孩看到通往公寓的路上零零散散地开着温暖的、安心的灯光,他会心地笑了。

  回到宿舍后,她才清醒了许多。她喜欢画素描,那夜她并没有很快入睡,生怕被时光删除了那份渴望永远保留下来的记忆。她清晰地记起,男孩那秀丽的轮廓,高挑的身材,浅蓝色的牛仔衬衫在咖啡厅那昏暗的光线里渐渐模糊起来。在她心里,他是出众耀眼的存在。即使有一天,他的外表非常冷峻,却也抵挡不住他那内心温暖的光芒。

  画到一半时,她已很困,但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铅笔,努力地去用抽象的素描,柔畅的线条,灵动地将他的肖像勾勒得活灵活现。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美妙的线条,正在指引着她前往另一个美好的初恋世界。

  夜已深,她捋了捋头发,将垂下来的刘海遮住眼前这个漆黑的世界,但她的影子却凸显了出来。她希望下次还会见到,只是这种朦胧的欲望驱使她明天再去一次咖啡屋。

  一个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陌生人,不知有何魅力让她没有了那份孤独的恐惧,以及那难以抵挡的寂寞。可是,她又怕这是一场浮光,终成一片苦海,一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苦海。

  第二天,阳光很暖,盘旋在这座城市上空的寒流似乎短暂地离去。

  “你来了,找个地方坐吧,需要喝点什么?”老板客气地对她笑了笑。

  “什么?”昨晚她没睡好,听不太清,或许心也不在这儿。

  “要喝点什么呢?”

  “一杯星巴克咖啡。”

  和店主的交谈落幕后,她又一次做在同样的位置。上午的阳光正好,屋里的灯已关,光线仓皇涌入。暖气很足,这次她的心情比上次好得多。   

  她抬头望着窗外的远景,心里却极力地渴求上苍,再次遇到他。幻想着:在繁华的路上,他穿着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暗灰色的羽绒服,躯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气里混杂着无数汽车尾气的味道,他走近的咖啡屋时,看到她露出愉快的笑容。而两个人的缄默不语,缓缓的流向这片液态的天空,没有任何尴尬,没有任何的紧张和不适。

  或许,上苍真的在提着线操控着一场木偶戏,只是两条解不开的线却绕成一幕荒诞悲凉的剧目。

  “你也在这儿,好巧!”当那个男孩看到她时,眼前突然一亮。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女孩口是心非,面目淡然,心底却掀起一层层幸福的涟漪。

  “呃,我上次忘拿东西了,看东西是不在这里。”

  之后,男孩朝柜台走去,和店主寒暄几句,店主递给他一张浅紫色的小卡纸,他接过后,就走到她面前,淡定的坐在她对面,并轻松地从衣服内侧掏出一支钢笔,用那熟练的握笔姿势,写下一串串清秀的文字:

  “虽离开家,到那遥远的陌生地去求学,但她从来没有让目光下垂过,让脚步颓废过,她从来不沮丧,也不灰心,你们都应该学她,把眼睛向前看,向那无比远大的前程,望去。”

——【绿色书简】

  这一切,深深的印在她的瞳孔里,但她此时此刻表情很复杂,既激动,又夹杂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快乐。因为她意识到,这是他给她一个人写的话。那些话,就像白昼里的第一束阳光,给她以希望,给她以将定的光。

  “这是台湾作家张晓风写的话,希望你可以在大学里充满瞳憬,志存高远。”那种亲切的声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温暖的人。

  “你真好!”不知何时,女孩子已被深深地感动了,她低下头去,用纸巾擦拭泪痕,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男孩早已离去了。

  她瞬间被这一幕给惊呆了。那忧伤的性格又让她陷进了无数的猜疑和悲凉的深渊。她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这种擦肩而过注定不会再回眸相视而笑。

  渐渐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脸色显得很苍白,将冒着白雾咖啡扔进垃圾桶,驻足停留少许,带着遗憾离开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男孩为她去花店买了一束淡紫色的雏菊,作为离别的礼物。那花在风中飘散着甜美的香气,淡紫色更诠释着一种浪漫和圣洁。可惜,她并没有收到。她用心为男孩画了一夜的素描也没有亲自给予。这段偶然却美好的邂逅,终将被无情地埋葬在深海里。

  只是,那段话,那张纸,她珍藏下来。虽然他们都停留在这个城市的不同角落,但她一直知道,每一座城市的最深处,都有他的影子,有她初恋的存在。也许,对她来说,恋爱是一种奇迹,即使他们像平行线的轨道,不会汇出一条耀眼的弧线。

  但是,那个定点——咖啡屋,都有初恋的味道,那是一种冬日之恋的味道。

  以后的以后,她还是时常去那家咖啡屋,不是为了找他,而是为了去追忆,那曾经的冬日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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