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60岁那年,他辞去了工作,断绝了与仅有的几个熟人的联络,卖掉了房子,用所有的积蓄买了一个废弃的农场并修缮了它。
他有过家人,有过两个真正的朋友,一个教授,一个酒徒,但他们早已离他而去。
他分别养过两条狗,一条在他成年那天死了,一条在他辞去工作那天死了。
整个农场只有他一个人,他建了几座够数个人生活的木屋, 一个巨大的风车, 扩建了一个更大的仓库,除此之外,他还建了两个狗屋,并且挨个写上他养过的狗的名字。
每天早上,他绕着农场走一圈,将农场的每一个地方都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脑中,晚上,他坐在火炉边写下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录自己能想起来的每一件事。
终于有一天早上,他不再外出巡视他的农场。他锁上了每一间房间和每一座屋子的门,用铁链拴住了农场的入口,熄灭所有的油灯。他坐在沙发上,闭上眼。
他决定在最后重新活一次,按着自己的设计。
他将自己的记忆不断地唤醒,他感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弱,最后他觉得一切都似乎静止了。
他出生在一个农场,有一个废弃的风车和一个破烂的仓库,每天他随着父亲打理农场的大小事务,晚上在火炉边,他和父母一起享受短暂平静。
他有一个熟识的学者,学者借住在农场并且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许多关于外面的知识就是学者人告诉他的。
在他成年的那天,农场里来了一条的狗,他第一见到它就觉得莫名其妙得熟悉,他眼眶里打着眼泪,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他给它修了一座狗屋,并写上了他取的名字。
几年过后,农场里来个流浪汉,他和父母商量过后决定收留流浪汉做为农场的帮工。
现在,他每天和父亲、流浪汉还有一条狗一起管理着农场,有时候学者也会和他们一起干些农活,他们修复了仓库,建了许多木屋,开垦周围的荒地,并养了一大堆牲畜。
过了很久,他成为了农场的主人,那条狗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在他正真成为主人的那一天,他发现原来的狗屋里有一只刚出生的小狗,他在旁边新建了一个狗屋,并且也写上了他取的名字。
尽管他们都不再年轻,但流浪汉做起农活来却依旧非常卖力。流浪汉也很喜欢喝酒,经常找他和学者一起喝。晚上,三个人总是坐在农场的风车下,狗也常常趴在他们身边,一起消磨着时间。
忽然有晚上一天,学者提议把风车重新修建一下,这样收益更高。于是流浪汉驾着马车出去买修建用的木材,临走前,流浪汉喝了点酒,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风车的修建计划从此就被搁置了,农场里冷清了不少,仓库的酒也再没有人动过,因为他们相信流浪汉总有一天会回来。
有一天,学者说,他要走了,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太长了,他想回自己的家乡,家乡离这里很远,可能回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他和狗送走了学者,走之前,学者向他保证,只要有可能自己会回来的。
他打扫了学者的房间,发现了压在床底的风车修建计划。他想念流浪汉,想念第一条狗,也想念学者尽管他走了没多久。
他决定把风车修完,但他老了,没有年轻时那么有力气。他不得不放弃农场其他的事务,他把多余的牲畜卖了,把开垦过的地租了出去。但他没有把木屋拆了,也没有动仓库,因为他相信流浪汉和学者在未来的哪一天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拉着他一起在风车下喝着酒看着夜空,为此他要尽快把风车修建完。
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修建风车上,在他终于把风车修完的那天,狗不见了。他绕着农场叫着狗的名字,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狗。
农场里就只剩他一个人,每天早上他把农场的每一个地方检查一遍,然后坐在农场的入口,到了晚上他在狗屋旁放上满满一碗狗粮,然后走到风车下面躺下,一直等到夜晚的凉风吹得他直打哆嗦。
他对时间的感觉变的异常模糊,最后他放弃了对日期的记录,现在他不断重复着前一天的行动。
他已经十分老了,可他依旧相信流浪汉,学者,还有狗会回来,仓库的酒他一直保留着,等着和他们一起享用。
有一天,他醒来时,发现两条狗在舔着他的手,父亲和母亲坐在火炉边,流浪汉醉醺醺地驾着马车从窗边经过,学者和他说,所有人都回来了。
文/许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