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了,窗子外面一片墨色,没有边界,充盈温情和想象,铺撒着天空和大地。晚上也该有云彩和阳光,只是人的肉眼看不见,摹不出形状和颜色来,只留着夜晚不眠宿的动物屏息观赏。
上周搬到了外边住,房东阿姨是个热心肠的人,说话真诚随和,脸上没有尖酸邪气,稍聊了一阵,心里倒多出来一股亲切,觉得像住了多年的邻居。楼上有一条小狗,大概常不受束缚,野惯了到处撒欢,先是啃我的鞋,后来又不知怎么朝着我吼叫起来,而且颇有一些劲力,以至于揪着裤腿不放,想是我这天外来客扰了它主人翁的骄气。
第一天来时,正下着雨,一会儿急一会儿缓。搬的东西比较多,起初随了懒意,没有带伞,结果湿了大半个身子,心里懊恼极了,暗自责怪没有想周全。待到念起伞的作用,那东西又忽然间蒸发了似的,遍寻不着。最后只能单着身子在雨里来回,眼镜上滑溜着水珠,路也仿佛故意模糊起来阻我的步子。为了不让被褥湿透,就用胳膊和敞开的外套边沿撑起遮挡,模样像刚跛了脚的驼背老头,在空旷的操场墙沿隐隐地走了几个来回。东西都归置好后,倒在床上忽又责怪起自己死心眼偏偏选下雨的这个时数,而这反倒又让偏执劲儿腾得更高了,于是又淋了一场,把剩余的琐碎细小都一股脑儿搬了过来。
为了让屋子舒心点儿,添买了好几件新鲜物什,拾掇揩洗了一晚,便满意地睡了。夜半醒来,环顾四周,白灰墙直直地立着,忽然间觉着萧索得厉害。起身放开音乐,胡乱选了几首,然后躺下来。起先觉着开着灯能略好些,过了好久没能睡着,便又起身关了灯,却也一样没能睡着。这样反复几次,愈加丢了睡的气儿,便干脆呆坐在床上,想起许多无用的事来……
第四天的时候,阳光温柔地来到了屋顶,我赶紧带了被子鞋袜去晾晒。秋已经深了,阳光直射的地方能暖些,只是阴影的地方就有些浸凉了。屋顶上看附近的房子,都凌乱地铺着,几乎没有规则和形状,统一的灰褐色也单调得几近枯索。对面也有人在晾晒东西,一个巨大的熊玩具在半空吊着,细绳拴着熊的脖子,那情景倒不像是新洗后晾晒的玩具,反而真像一个可怜将死的生物,随风不停旋转方向,流露着伤心和孤独。
桌上放着开学拿来的那瓶蜂蜜,快两个月了,竟忘记了喝点儿。趴在红格子桌布上,粗糙的布料让人安稳和舒心,不顺滑也不雅致,也就免除了心里多余的负荷和担心。人生所遇的事儿,也大都若此,能免除一些总归是好的。
今天夜里,雨滴得厉害。外面时而像鬼怪作声一样,传来耸人的响声,想必是哪里的石块儿和物件倒地了,只是依旧免不了让人惊恐。这次雨后,天气应该会更凉些,只是不知道冰冻的日期也是不是快来了。
这几天我出去的时候,楼上的小狗开始黏着跟来,终算是把我认为作它的家人了罢。
二零一一年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