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记忆里最温暖的人。
我有三个外公。
一个是亲外公。
听父亲常说起外公。外公家是书香门第,在诸暨柏树桥村,家境很好。我和哥跟着父亲在一个正月里去拜访了当时住在外公家的旧宅里的长工。房子很高,从一个门槛很高的大门走进去,往下走几个石台阶,中间一个很大的天井是凹下去的很大,就像是北京的四合院一样。
长工是一个很和气的瘦瘦高高的老人,看到我们前去拜访,很热情,拿出了正月里招待贵客的食物来招待我们爷仨,记得还吃了一餐中饭,那肥肥的香香的自家晒制的咸猪肉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长工对我们那么客气,我想外公应该是一个让底下佣人爱戴的主人,记不清那天父亲跟长工的一席话,留下的就只有那美味的咸肉,现在想来追悔莫及,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是个吃货而深深后悔。
外公姓周,大名大良,字与号尚欠不知,但应该有。就算是母亲和小姨也有两个名字,母亲叫治儿,学名月芳,小姨叫小治,学名月新。就是父亲也是有两个名字的,母亲说父亲的学名叫“伯浩”(这是我自己推测的,未经过父亲认证。父亲是爷爷第一个儿子,应为伯,五行缺水,当为“浩”字),我想外公应该有字和号,毕竟古时直接称呼对方大名是很不礼貌的,除了父母、师长外。
外公是绍兴府上的文书,年轻有为,后来还作了一个学校的校长(父亲说是一个大学的校长,母亲说是校长)。
亲外公长什么样,母亲也没有记忆。母亲出生时外婆没有奶水,母亲从初生时就被送到养父母家里收养,外公约定在母亲六岁那年,外公来接母亲回家上私塾,可母亲五岁那年,外公走了,母亲又不是儿子,就这样被一直留在了养父母家,而小姨被外婆带着改嫁了。
如果活得年岁久一些,外公就是地主、就是臭老九,也许会被剥下来好几层皮。也许外公早走了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世上本是一家的三个女人零落两地,尤其是母亲。我深深地对母亲怜悯和深爱,再次告诉自己,母亲的老年有我来宠爱。
据知外公个子很高。外公有两个妹妹,当时也嫁入了大户人家。我们也就拜访了她们,大小姑婆个子也很高,几个表舅舅也很高,小姑婆家有个二表舅,记得小姑婆说,外公的个子跟二表舅一般高,大概1.85米左右。我当时看着二表舅想象外公的样子,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二表舅的样子,跟我理想中外公的儒雅样子相差甚远。就说外婆,长得很漂亮,长得如民国时期的蝴蝶一般,脸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就是皮肤深一些 。遗传的基因太强大了,这深皮肤外婆传了母亲,母亲传了我。
母亲长得像外婆,可能小姨的外貌长得像外公,我现在如是推测,可小姨为什么又如此矮小,外婆个子挺高的呀!实在不可思议。
现在到处都是拆迁,不知道外公家的旧宅还在不在,虽然母亲只在那里待了几天,我总是认定那才是母亲的家,一个血液里久久缠绕的老家。有机会我还是想去再次看看,为了母亲,也为了我自己,我想要寻根,想解开自己身上血液的密码。
一个是我妈从小长大的家,妈妈的养父母,也是姓周。也许是没有血缘的关系,有关于他的记忆是最清晰,可情感是最淡的,记忆中找不出来自这个外公的任何一点关爱,手中没有接过来自这个外公的一颗糖。周外公喜爱拉二胡,跟着五个舅舅一起就可以撑起一个戏台。记忆中,每到正月初二,我们去拜年,中饭过后,周外公和舅舅们就开始捣鼓乐器,而我们是免费的观众。
在我上初中二年级的那年他走了。
还有一个是外婆后来另嫁的丈夫,也姓周,也没有血缘关系。外公对人也好,九岁那年暑假我去亲外婆家待了一个月,可我无意中与他有一种距离,他只是叫外公,却不是母亲的父亲。谢谢外公,因为您对外婆的善待,使今年七十的母亲还可以做女儿。他今年八十八岁了,外婆有九十一岁的高龄了。而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外婆和外公了。
我有世界上最多的外公,却不知道外公的温暖是何物,从来也没有从所谓的外公手上拿到过一颗糖或其它东西。可能我想找的是一种爱,一种在我童年中一直缺失的爱,一种被无数人认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外公外婆的爱。
在这个初春的下午,早上还是风日晴好,下午春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果然老天是悲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