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前方微光闪烁。

这光虽然很弱，但对凌烟阁来说不啻于艳阳高照般耀眼。

他猛吸一口气，奋力走去。伏在他背上的厉湘“哼”了一声，似是牵动了伤口。

再走一会儿，那光渐渐清晰起来，但仍昏暗得很，凌烟阁只感觉全身力量一丝丝逝去，身子软绵绵地似被抽空了。

他强自支撑，向前奔去。眼看那光亮越来越近了，自己已经走得很快了，但这段路却变得如此之长。

眼前的光亮已经开始恍忽，数年间往事竟纷至沓来，涌上心头。天下提调总捕衙门前一对铁狮的面目反而清晰起来。

这种感觉也曾不止一次有过。自己身负十三处伤口擒住玉如来时便有过，与任青萍苦战数百合时也有过，但都不如这一次一般，从心底泛起的凉气开始让自己的思维变得迟钝和麻痹。

良久良久，终于一阵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冷风穿鼻而过，渗入五脏六腑，凌烟阁忽觉心底一翻，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将面前飘落而下的雪花染得惨红一片。

躺在雪地上，头脑反而清醒了，四肢百骸也觉无比舒服。自入总捕衙门以来，似还没有过这样放松过。

凌烟阁感觉身边动了一下。他忽地睁开眼睛。厉湘卧在身边，脸紧贴着雪地。凌烟阁默默凝视着这眉眼如画的少女。他一咬牙，拼力坐了起来，两手握住厉湘冰冷的双掌。一阵内力涌去，厉湘又哼了一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凌烟阁看到她的眼神，心中一乱，忙闭上双眼，只是加紧催动内力。

冷风夹着冰渣扑打在身上脸上，转眼便积了薄薄一层。凌烟阁只感觉自己掌中温软的小手渐渐暖起来。他却感到自己象陷入冰窖中一般，连热血在周身流动得也不流畅，但他仍拼尽最后的气力催动内息，生怕一停手就再也无法恢复。

厉湘的伤虽重，但并无生命之忧，只是一时惊伤交集，闭住了气。凌烟阁自然知道，但他却不敢停下。

终于，他感到厉湘双手翻过，轻轻按住他的脉门。

“凌大哥！”厉湘声音发颤。

不用看也知道，她眼中必已是一片晶莹了。

凌烟阁勉强抽出一只手来，在腰间一探，已将提调铜牌拿在手中。他努力张大了嘴去喊，却不敢肯定那声音别人能否听得到。

“明日便是……除夕……你快回去……日后若得暇……烦你去……京城……把这铜牌……交到提调总捕衙门……便说摧花符……案子可以结了……”

他感得到厉湘的双手抽回去、又伸过来再握住他的手腕。自己手腕上湿漉漉的。

凌烟阁勉强睁开双眼，见白茫茫一片厚地高天。微微的冰尘雪屑随朔风飞舞。透过迷离的雪雾，仍能看到淡淡的星光闪烁。

“你快去吧！”他用尽全身气力，只又说得四个字出口。

在关外雪野中，若无马匹，又带着个重伤的人，实难走得出去。但这些话他已没有力气去说。

厉湘却猛地站起身来，双手还拉着他的手腕。她一字一顿地大声喊道：“我要你陪我一起看落日、数星星！”

凌烟阁只觉自己被拉起身来，靠在厉湘的背上。一股淡淡香气直透入脑，幽幽不去。他的双脚堪堪拖在地上，曳出一行歪歪斜斜的痕迹，直到天际。

朔风不知何时渐渐息了。星光仍很微弱，但照在茫茫雪野上，反射出跳动的光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