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源等待他老师白落生的第三年。
阳春三月,他的老师终于沐着春风回来。
“老师,这次带我走好不好?”白源又是满怀期待的,像以前一样问。
“你的腿不能远行,你好好在此处等着我,我会每隔几个月就回来看看你。”
白源的腿是在一次意外中受伤的,当时他还能跟在师傅身边一起远行,只是在途中偶遇山匪,为了保护老师,被他们打折了腿,从此也落下了旧伤。
“我的腿已经好很多了,老师你看。”白源兴奋的在老师面前蹦跳,满是活力。
白落生只是笑着看他,“你还小,不必跟着我一起做这样很苦累的事情。你的人生…”
“我不是小孩子了!”白源打断老师的话,“抱歉,老师。”他的声音略带哭腔。
“无妨。该休息了。”白落生摸了摸白源的头。
夜晚,白源静静的睡在老师旁边,可他却丝毫没有睡意,一双明媚的眼睛就这样盯着旁边之人。
他想起与老师的第一次见面,老师温和的向他伸出手,轻轻的问他:“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他从有意识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只是一个人在世间流浪。后来老师给了他一个家,但这个老师却不经常在家。
老师曾说过,他自己是世间背负着罪虐之人,他必须得游历山川,拯救无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来救赎自己的罪孽。
白源始终不懂,他觉得世人的痛苦和老师的罪孽有何关系?他又觉得老师这样清风霁月的人是不可能会有罪孽在身的,可是他始终无条件的相信老师,支持老师做的一切决定。
早年的时候,白源会跟随着老师一起去拯救世人的痛苦,这个自以为背负着一生罪孽的人也感受到了有人陪伴的欣喜。
可是那突如其来的事故,又让他猛然清醒,这个罪孽只能他一个人完成,他不能把别人牵扯进来。
所以他把白源留在了家里。这样他又很私心的以为无论他去到哪里,始终有一个人是等着他的。
这世间的关系到底是复杂的。
翌日一早,白落生早早醒来,他的行李也早已收拾好,临走之际,他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却惊觉一双眼睛就这样默默的盯着他。
“阿源,你何时醒了?”
对面之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要走了吗?这一次要去多久?”
“很快,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
“骗子,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可让我足足等了三年,”白源声音哽咽着,“能不能再留一晚?”这是白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请求,带着满腹的委屈恳求着。
“好。”
出乎意料的回答,白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又意识到对面之人说的是什么。他立刻欣喜着,跑下床拥进老师的怀里。
“老师,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你都问了一天了,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来”白落生敲了敲他的头。“酒喝多了伤身,莫要再喝了。”看着面前有些微醉的小弟子,他不禁感慨,这个弟子何时学会了喝酒?
“老师,你总是让我等,我快要等不下去了,怎么办?”似乎是压抑了很久,白源终于哭了出来。他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掉落,“我不想等了,我一点都等不下去了。”
白落生紧紧抱住他,他能感受到此刻一股巨大的悲伤,正环绕在他的身边。
良久,怀中之人,停止了哭声,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落生直到出门,也没有看见白源,他想:大概是还生他的气,不想来送他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彻底离开了此处。
后来,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那个人始终没有回来。
一年两年…十年之后,他还是没有回来,“老师…你又骗我。”
白源开始后悔,后悔当时那天为什么没有去送他。他唯一一次任性,却换来这样的惩罚,“老师…我错了。”
沧海桑田,百年过去。
神界很高兴,因为他们的太子殿下遵从天道的指示,下凡拯救众生,如今已历劫归来。
“太子殿下此次历劫如何?”一众仙友好奇的问道。
“这个世界的苦难太过于多了,而人心也很阴暗,我最近的一次行动中,是在战场之上,两个国家为了吞噬各自的领土而发动战争,我游走于其中,非但没能阻止战争,反而让自己的生命葬送在了战场之上。”太子眸光幽暗,满怀悲伤的说。
事后,太子找到了司命。
“太子殿下,你所说的这个人,我并没有写过。”
仙家历劫,自然是拔除了情丝,这一系列不必要的个人情感。可白落生不明白,明明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想的是这个小弟子,他后悔没有带着他一起去好好的玩,他恨自己没能回去,会害怕他记恨自己。
“那司命神君可知他现在怎样?”
“凡人寿命不过百年尔尔这个人忧思过重,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司命恭敬的回答,“太子殿下可去黄泉一遭,或许还能看见他。”
白落生赶到黄泉,却并没有看见白源。地府大人解释道,“有些凡人的执念深重,不愿到黄泉,可到他们生前所在之地,或许也能看见他。”
白源的执念就是这样傻傻的等着。
白落生又回到了这个村落,村里的面孔早已陌生,那间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屋也残破不堪,但在门口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是白源,或者说是白源的残存的灵魂。
“阿源。”白落生蹲在他面前,“我回来了,对不起,有些迟到了。”
白源目光呆滞的看向白落生,他歪着头,不明所以,没有说出一句话,但眼泪却掉了下来。心口的悲伤此刻被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我…好像在等人。”白源缓缓开口,“我好疼,我的心好疼。”
白落生又一次的摸了摸他的头,“要跟我走吗?”
“我一直认为我要在此处等着,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走,你不要留给我背影,我看见会很难过,我跟你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白落生带着白源来到了黄泉,“阿源,这次换我等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临别前,太子低头,吻了面前之人。
蓬莱仙境,神界太子怀抱一个婴儿,众神惊讶太子何时成的亲,却不敢过问。
孩子日益长大,越发的玉树临风,“老师,我们这一次要去哪里探险?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想想,或许应该先去人界玩一圈。”太子笑道。
“玩?”
白源虽不理解,但十分支持。至少他的这个老师不像书里面的老师所说的那样严厉,而是带着他一边探险一边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