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扭发条鸟决定的事
这场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米歇尔现在正坐在大圆桌前,看向宴会大厅的讲话台。
他注视着那对新婚的夫妻,看着他们,不带任何笑容。
米歇尔喜欢看别人希望的容颜,就像不喜欢看自己绝望的容颜一样。
那对夫妻笑得灿烂而又幸福,在那认定彼此的笑意和羞赧中,米歇尔竟一时被他们迷糊住了,他仿若记起了自己相同的时刻。但他依旧没有笑容,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晕眩,可能跟一天没有吃饭有关。
他拈着红酒杯,品尝里面鲜艳的液体,感受着苦涩和回甘。他觉得这酒异常地好喝,不自觉撇了个嘴角,咳嗽了两声,随后晃动着麻木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坐姿。
同桌的一个男人跟他搭讪:“新娘真漂亮呀!”男人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过脸去看新人。
米歇尔没有看他,他盯着那对佳人,咽了咽口水,干涩褶皱的眼皮底下,慢慢滑落下两滴隐晦而又轻微的泪水。
没有人会留意到那些泪水,就像没有人会去注意他那张已经皱巴巴的脸。
在新人与各位来宾一一问候时,米歇尔用那张衰老干瘪的面颊与他们行了贴面礼,慈祥地咧出一个嘴角颤抖的笑意。
他一直待到了晚宴结束,看着人群相互点头并聊笑地走出了宴会厅,最终他也站起了身子,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米歇尔走在街上,迎着轻盈的海风,他朝着家的方向踏着琐碎的步子,就像来的时候那样。
他路过了一个开满茶花的公园,那就是他捡到请柬的地方。
那个公园总是开放的,远离马路的那一边是一片通向大海的水潭。
他坐在了之前坐过的那个公共座椅上,像之前那样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潭,椅子旁的灯光幽黄,散发着和蔼而温暖的光芒。
不过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不断地在潭边徘徊,只是在那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便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等到他走到家的时候,他的背上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片。
他像往常一样,缓慢而熟练地打开了门,随后在玄关处,换上了自己的旧拖鞋。他挂好外衣后,便默默地坐到了客厅的圆桌前。
房间的窗帘是拉上的,室内昏暗,只有窗外隐隐的街灯散发出的光亮,他在静谧的客厅里坐着,偶尔听到楼下马路上的汽车穿行而过的轰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用手抹了把粗糙干燥的脸,将手肘撑在大腿上,终于忍不住痛苦出声。
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哭出了所有心悸和秘密。
他唤了声苏珊,声音从空荡的客厅传进了卧室里面,那位名叫苏珊的爱人躺在床上,安静而惬意地睡着了,已什么都不再能听见。
他亲手捂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