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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野宣之的《如何有效阅读一本书:超实用笔记读书法》,充分肯定了摘抄和剪报对于帮助有效阅读的作用。
关于摘抄,书中认为“可以促进加深对书的记忆”、“可以加深理解”,并说:“摘抄是很费时间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尝试一下。不试试的话,你是无法体则会摘抄带来的惊喜的。”
关于剪报,书中则认为通过剪贴报刊上的书评、书店和出版社发布的广告等各类信息、与书相关的作家或名人专访、荐书清单等,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好书,并且在日后再读剪报时,“找到再读一遍某本书的契机,还能回想起书中忘却已久的描述”,并且“经历很多事情以后,再用成熟的眼光去看这些内容,会发现自已有了不同的感悟,过去看不懂、想不通的内容似乎也能理解得更深刻了”。
由此,回忆起早些年关于剪报和摘抄的一些事。
书中说法在那些经历中有非常好的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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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摘抄吧。因为早年能读到书已是不易,剪报根本没有条件。
最早的摘抄可以追溯到上初中时,那时不光没有书,其实连有个小本子也不易(记得我最早的日本记是我哥一个当老师的哥们给我的备课本)。但我竟然想办法弄了好几个摘抄本。什么东西都抄。内容来自咬咬牙才买来的一两本作文辅导书,以及同学间传来传去、越看越薄的几本书,还有道听途书的各种东西,包括看病的土方(那时我立志长大了要当医生)。
那些本子后来不见了。具体内容基本也没什么印象了。但我记住了那段时光。
真正开始摘抄是到杭州读书以后。那时整个外部世界已发生巨大变化。而学校的读书条件也已是初中时所不可比的了。学校图书馆里有大量藏书,另外买笔记本相对已不属奢侈了。于是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段阅读黄金期,如饥似渴(同时也有点不分良莠,逮到什么就读什么),相伴而生的则是开始大量摘抄。
摘的最多是诗,很多诗从此再没有忘记过,比如汪国真的《热爱生命》,席慕蓉的《咏叹调》、《十字路口》等,可以说,从某个角度,正是这些诗陪伴和护佑了我跌跌撞撞的青春。
曾大段摘录《托尔斯泰夫人日记》中的内容,其中展露的真实细腻甚至近乎病态的心理状态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多年后,当我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也出现类似状态的时候,是留在记忆里的这段文字让我得以更客观地评价自已。
还有很多文字,通过摘抄,可说融进了生命。比如有句诗:“山那边的雪已经很厚了,很厚的时候才薄下来。”以后的几十年里,在许多灰暗的时刻,这句诗都会冒出来,像一个真正的好朋友那样予以我实实在在的慰藉(后来,通过网络找到了这首诗的完整版,题目叫《能爱的日子确实不多》,作者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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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到小镇工作。自已开始有能力买书,单位里也有报刊(只是量不多,且不能剪),阅读的广度和深度都有了长足变化。
曾大段大段摘抄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有些文字至今仍印象深刻。
还有周国平的《闲适:享受生命本身》,我全文都抄了。其中关于“闲适”之于人生的意义以及“活得简单才能活得自由”的理念,可说是我最早接触到的此类文章,虽然当时还没有能力真正理解,但它们至少在我心里播下了某些种子。
曾全文摘抄了某篇外国作家的散文诗《星星》,其中写道:“……竟然有人让我忘掉妈妈的眼睛,在佛罗里达,我的伙伴茜妮,说她此生最需要忘却的是妈妈的眼睛,她是个流浪的人,但我不是她。……”
那样独特、优伤而深情的文字给了我深深的震憾。好像是摘自某本杂志上,但忘了抄作者名。后来从网上查到其作者为美国作家玛丽·格丽娜,还看到她另一篇内容相关联的散文诗《晚钟》。看到后我立即记起,两首诗当时是一起刊载的,它们都曾深深打动我。不知为何我只抄了一篇。但好在我至少抄了一篇,从此把它们留在了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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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在湖州工作的三年,则可说是剪报的黄金期。一来单位订了更多的报刊(最喜爱的是《中国青年报》),只要同事全看过了领导就任我剪。我自己订了一份《南方周末》(迄今为止我最喜爱的报纸)。且那时已有复印机,报纸正反面内容我都想剪也可以。
那几年,我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在读《南方周末》和《中国青年报》,它们中的每一份几乎都被我剪得千疮百孔。
我买了大大的、非常漂亮的速写本作为剪贴本。一把剪刀和一瓶胶水随时备用。好文章太多了。我近乎痴狂地读啊、剪啊、贴啊。本子越贴越厚。那个沉浸其中的我显然被一些东西无声滋养着。
可以说,《南方周末》是曾对我产生最重要影响的报刊,其次是《中国青年报》(十几年以后《随笔》对我的影响渐渐超过后者)。
通过这两份报纸,我知道了一大批出色的写作者,比如,沈宏非,连岳,冯雪梅,赵赵,等等,很多。他们的许多文章至今都留在剪贴本里。
还有些人或许我只剪了其一篇文章,但所有剪下的文字都无一例外曾触动内心。
《南方周末》有几期报纸我不舍得剪,整份留下了,主要是江艺平老师任主编期间的新年献词版,那些标题至今铭刻在心,《总有一种力量让你泪流满面》、《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等等(我相信记得它们的人定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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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作为一个写作爱好者,这些剪报所给予我的文字上的影响和帮助或许更广泛更具体。
比如,沈宏非的《一直过去的雪糕》、《馒头和包子的战争》等等,让我大开眼界——原来竟可以这样“写食”,这么有趣这么美。我后来也尝试写了一篇关于食物的文章发在了《浙江电力报》(遗憾的是,此报目前已停刊)。
还有从《中国青年报》剪贴的一篇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获奖作品,是关于日剧《东京爱情故事》的随笔,同样看过该剧的我读此文后大受启发,也写了两篇随笔,并在多家报纸刊发。
《周方周末》上曾有一篇回顾围棋发展历的文章,写得洋洋洒洒、不疾不徐,既有远景,又有近观,很是迷人。后来接到任务为一家既将关闭、有八十七年历史的企业写一篇纪念兼回顾的文章。我反复重读那篇关于围棋的文章,感觉被充分熏陶了,再开始琢磨自已的文章该咋写。最后写成的随笔《情牵八十七载》,其水准应该说高于我自己之前的文章。
还有南方周末上的“百姓记事”栏目,上面的文章都写得特朴实、特克制,很让我佩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默默用功,希望也能写成这样的一篇文章刊发在该栏目。最终没有成功。但那些“功”却无疑没有白用。我相信那段时间自已的文字功底是有极大长进的。期间我写了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被《湖州晚报》刊登,很多朋友给予了好评,认为文字朴实却包含深情。无论朋友的评价准确与否,这篇文章里都有我从“百姓记事”里获取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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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大量剪报后,摘抄就很少了。 而剪报的黄金期也仅仅就是在湖州的三年。
后来,虽然还继续剪报,但剪了之后就随意夹在本子里,貌似没时间也没心境去整理粘贴了(剪下来很简单,粘贴其实很费时)。一方面因为工作节奏越来越快,同时也因为自已的内心多了浮躁。
再后来,不摘了也不剪了,看报也越来越少了,有段时间甚至书也很少看了。
直到最近十年,阅读又重新成了业余生活的重心。但只一味看,似乎忘了还有摘抄之类。或也因此,虽然这些年读的书并不少,但真正记住的东西并不多。
而奥野宣之的《如何有效阅读一本书:超实用笔记读书法》,让我再次回忆起那些关于摘抄和剪报的往事,并重新体会和理解了写读书笔记(摘抄和剪报都是笔记的方式之一)的意义。
我决定,重拾边阅读边写笔记、作摘抄之类的“拙笨”阅读方法。
对我而言,这或是最好的读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