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儿子,许多人的父亲——记章北海

被三体的论文折磨了有半年了,期间无数次吐槽过大刘的直男癌,文笔下线情节生涩的地方,圣母癌的程心。可是有些地方,都读了这么多次了,读到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动。有时候想哭。有时候想笑。

就比如,男神章北海留给全人类的那个遗言:

「从传回的影像上看,在剩下的三秒钟时间里,章北海转向东方延续方向,竟笑了一下,说出了几个字『没关系的,都一样。』」

大刘不喜描写男人的外貌,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章北海到底长什么样。但是相信在很多三体粉的心中,这个时候的章北海,秒杀一切霸道总裁。

一个拯救了全人类的男人,面对自我的毁灭,不仅仅是轻描淡写,甚至还有几分释然。

章北海这个人物,在这个瞬间,才算是真正立起来了。

其实前半部分的章北海非常单调。不苟言笑,没有情绪。大刘给他的最有存在感的设定,就是「神秘」。看不透。就连他和病榻前的父亲对话,都仿佛像是在打哑谜,让人觉得一头雾水。

「神秘」这个特质,在文学作品中,并不容易讨好。反而是有视觉呈现的媒介,比如电影,动漫,游戏,外形本身就能吸引人目光,再加上一点点神秘,就可以迅速把人的兴趣勾引过来。但是,大刘把章北海塑造得太神秘了。不是一个盒子,给你漏一点点光的神秘。而是一个黑块子,完全找不到开口,甚至连里面是不是实心的都不知道的神秘。

所以,一开始看章北海的部分,我总嘲笑大刘人物塑造之卑劣。以为这会是另外一个汪淼一样没有存在感的主人公。

我错了。

他的叛逃并不使我十分惊讶。这样的一个人物,在剧情中必定是有重要戏份的,我料到了。使我惊讶的是,在完成了他给自己设定的使命之后,名为章北海的黑匣子的外壳竟然有些许剥落,让我看到他竟然是有自己的性格和喜好的。

一个从没在你面前露出过破绽的人,没留意,在整理面具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疲惫的表情,被不慎路过的你捕捉到了。

很难不爱上这个人。

比如,他很喜欢自然选择号。他进入太空军不仅仅出于责任,他是喜欢太空,也喜欢技术的。

比如,终于完成任务,把担子卸下来的时候,他也是会累的,他也是会笑的。

比如,他像老古董一样,把星舰地球上的所有人,称为「孩子们」。

正是因为我们见过卸下了担子,松了一口气的章北海,才能看到他再次身担起人类存亡的重任时,是多么义无反顾到令人心疼。

前半段的章北海有种维德的感觉,你觉得他是不会累的,你觉得他没有感觉。你觉得他扛的东西虽然很重,但是他肯定早就习惯了。

不是的。

大刘说过,他原本是不准备写三体第三部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把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章北海写死。

可是在我看来,章北海正是在死的那一刻,才真正被塑造起来了。

他的死是缜密计算中的失误,是绝对理性中的一丝裂痕,是完美天平上的一粒沙尘。这个瞬间让章北海不再是神。

可是真正让章北海成为人的,是他说出,「没关系的。都一样。」的时候。

这是章北海不择手段地正确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安慰,也是自我安慰。但是读者们都知道,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犯错了。因为他不那么在乎了。

这是一个真正用大爱去爱人的父亲。五艘舰上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孩子,他一视同仁。尽管「自然选择」号上的人们和他有更多交集,却还是不能让他公正的心有太多偏狭。

网友们为他创作的角色歌,原曲《晓之车》。一首缅怀父亲的歌谣。无比合适。

他是一位父亲听话合格的儿子,是全人类星舰文明最值得敬仰憧憬的父亲。

罗辑让我钦佩,程心让我跺脚,云天明让我好奇。只有章北海,让我痛心,惋惜,叹息,然后,致此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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