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 《可怜的鲶鱼，遇到了食神》

【夜花晨拾（11）】

作者：曲润琏

时间：20210117

齐二烨（1915.1.5—1995.5.29）出生于胶东农村，年轻时在城市闯荡，后来回归农村，走了“先工后农”的路。他的儿子齐稼芾，新中国的同龄人，50岁之前的身份是农民，之后按照工人身份交纳了社会保险，60多岁之后才以城市生活为主，走了“先农后工”的路。

齐稼芾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拿“德智体美劳”标准看，从小就是“五好少年”；观其“衣食住行乐”，同样颇有特点。

先举“体”与“劳”的例子。

稼芾出生时的身体素质，不太好，据说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少年时风湿性关节炎比较厉害，青年时得过结核，中年后又时常心脏早搏。

但是，2020年深秋季节，稼芾已71周岁，仍能在深深的冰凉的海水里扎猛子，从海水深处摸上野生的海螺，令人惊叹。大概与老爷子早年干活不惜力气、勤于动手有关。

老爷子年轻时因故走投无路，只身闯荡黑龙江，努力开荒种地。后来在黑龙江成家，为了养家糊口，只好一边做农活，一连不停打杂，做过很多事。他曾经夫妻两人种100多亩地，曾经人工孵化鸡蛋之后卖小鸡崽，曾经养一大群鹅和几头猪。东北村村进行通电时，他跟随着工程队屡屡在深山老林中架设电线塔，爬到几百米高空作业。农村兴起家家打井时，他跟随着工程队下地打井，钻进深深的地底。春夏秋季为了增加收入而采蕨菜、采蘑菇、采葡萄、采木耳、捉林蛙时，他深入丛林，背着大大的蒌子，经常一天翻山跃岭几十里地。他曾经年年冬天到山中砍柴，然后在雪地上靠人力拖着装满沉重榛柴的爬犁回家。他曾经种植沙参，种和收时都需要用大镢头一下一下刨着翻地2尺多深，共刨半亩甚至一亩地。他还会自己编筐编篓，自己修自行车、补胎，自己制作土坯修墙，以及农闲的时候河中摸鱼、海里捉蟹、林中捕鸟、雪地逮兔子，屡屡成功。

所以，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别人只看到老爷子身体素质挺好，几个人知道，他把老天爷给的一手烂牌给努力打好，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一切真功夫，都是苦功夫；在身体素质方面，也是如此。

辛勤劳作，换到了一些柴米油盐，塑造出了比较强健的体魄。另外，在劳作过程中，也能收获很多快乐和自豪。

老爷子的身体很灵活，平衡性和协调性非常好。他能够沿着深山老林中仅仅一尺宽窄的羊肠小道，骑着自行车载着重物，稳稳骑行。他能够在一次采蘑菇不小心闯入蛇山之后、另一次采葡萄不小心遇到同样摘葡萄吃的黑瞎子之后，全身而退、毫发无伤。他能够推着几百斤重的独轮车，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灵活前进。但他最令人敬佩的体育能力，应该是游泳。

老爷子学习游泳，是没人教的。父亲二烨不会游泳，并且坚持“（若）淹（会）淹死会水（会游泳）的、（若）打（就）打死犟嘴的”，所以并不鼓励稼芾游泳。但是村子东边就是大河，小时的稼芾跟伙伴们一同到河里玩几次水，自然而然就会了游泳。

农村叫游泳为“会凫水”或者“识水性”。老爷子无师自通学会游泳后，颇识水性，所有泳姿无所不通，速度很快，耐力极久。夏季，东河因连续突降大雨，水位会突然升高很多，原本几十米的河面会扩张到上千米，且水色异常浑浊，水流极为湍急，气势汹汹，非常危险，村人称之为“发水” 。老爷子年轻时，大概受毛伟人“会当水击三千里”的豪情影响，曾经故意在“发水”之后，横渡大河。水流裹着他时浮时沉，如箭般向下漂流；他用自由泳姿奋力向前，努力拼搏，终于在下游几千米处爬上了岸，有惊无险，差点被水流继续冲入大海。

老爷子最拿手的是水底憋气。年轻时有一次，潜入三四米水下，发现河底一块大石头周边有三个洞口，于是出水换气，再行下潜；以左手和一只脚各堵一个洞口，右手探入第三个洞口，从中捏住一条一尺长的大鲶鱼的尾部，不顾它活蹦乱跳，成功地将它拎到了岸上。到岸上后，鲶鱼尾部已经被稼芾铁钳一样的手指给捏得去了皮；放进水桶里，它的尾巴已经不会摇动，大概神经也被捏断了。

可怜的鲶鱼，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满是粘液、滑不溜手的尾巴，是怎么在水底被一双肉手捏紧的。稼芾也惊喜地抬起手，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似乎能发出无穷神力的指头。

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平凡”二字，正是因为有时会有“不平凡”的东西冒出来。有平凡的人，就有不平凡的人；有平凡的事，就有不平凡的事。

很多所谓不凡的人，所做的多是平凡的事；很多人明明很平凡，但若你能深入了解，也会发现其不凡的点滴。周星星在电影《食神》中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食神；或者说，人人都是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