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是个极乖的孩子,父母规定八点睡觉,于是八点以后的世界于我是不存在的。窗外的黑暗隐去了白日的一切,闭上眼睛,自己以外的存在就不存在了,这大概是我体会到的最早的唯心主义。
到高中,大概是有些叛逆的,然而作为一个乖孩子,表达的方式仅仅是喜欢把作业留到半夜做。开着收音机,是一点自由的时光。对面人家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个高中的孩子,俩窗各点一盏桔色的台灯,犹如暗夜海上相对的两艘船,依然是不存在中唯二的存在。
后来到了香港,整座校园镇夜的灯火通明,无人管束下,可以听一夜的歌,中间到楼下售货机上买一盒泡面加一支冰棍,四五点钟的时候看完日出再去考试。也会为了不和别人抢仪器特意把实验留到半夜,静悄悄的细胞房里仪器轰鸣,突然仿佛又有诡异的脚步声响起,惊吓之下匆匆做完实验奔回宿舍。
再后来,工作了,白天那么多事,晚上必须按时睡觉,偶尔失眠,或者赶夜班飞机,能心慌难受好几天。再也寻不回年轻时熬夜的精神。有一次飞机误点,后半夜才到上海。出租车经过夜市,白日里落魄的街道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烤架上肉串吱吱作响,烟火缭绕,仿佛闯入了异次元的时空。
我强睁着酸涩的眼睛,仿佛看到岁月流逝,童年那个一到夜晚就不存在的世界,已经被太多的存在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