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目半
父亲节前一晚,收到父亲的短信,父亲说“姑娘,祝你和XX端午节快乐~”父亲从来不给我发短信,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下班后给母亲打电话,才知道家里今天亲戚端午来聚,父亲开心,多喝了几杯。等晚上送走了亲戚,爷爷奶奶都去睡觉后,父亲就坐在堂屋的电视前,编辑了两条短信,我和老弟一人一条。母亲笑道,你爸编辑了好久,发完后还笑呵呵的说“我看我女儿和儿子谁先给我回短信。”
上次写父亲还是在高二的校内作文比赛上,我写父亲,拿到了一等奖,男神老师亲笔签名,送了我一本冯友兰谈哲学。
小学时,由于校制变革,村级及以下的学校开始慢慢往镇级合并。学校离家越来越远,我被迫开始住校,那年我八岁。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父母特别忙,以至于我所有关于小时候的印象都是爷爷奶奶,虽然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小时候最期盼的事情就是父亲能送我去上学或者接我放学。每周五下午放学,若能奔出校门就看到父亲的摩托车,能高兴的立马蹦起来。可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背着书包,带着一群比我还小的孩子,走上那片山林掩映的小路,抄小路回家,即使是小路,也得走上一个小时。
中学时,学校离家更远,父亲送我上学的次数倒多了起来。一是路程太远,二是同伴变少。中学在镇上,镇上有两所中学,根据位置的分布,一个叫东坡中学,一个叫西坡中学。我正好在后者。
西坡学校前面有一条铁路,我小学的时候开始修建的,铁路向北延伸,经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正好延伸到我们的小村庄,就在我家屋后。
铁路刚开始修建时,并没有那么严格,周边没有护栏,人和牲畜可以随时上下。这也给村庄里的人出行带来了方便,不用再走崎岖的山路去镇上,一条笔直的路正好通到镇里。于是那时候铁路沿线村里的孩子都练就了走铁轨的平衡绝技,铁路沿线村里的男人都练就了在铁道旁只有三十厘米宽的小路上载人骑摩托的绝技——一边是碎石上的铁轨,一边是几十米高的陡坡,矮护栏都没有。说来也奇怪,虽然道路窄险,但从未听说有人骑摩托掉下陡坡的。
父亲就有一手这样骑摩托的绝技,这样的窄路,父亲一下子可以带上一家人——妈妈,弟弟和我,还要防止突然出现的告示牌。我这人胆子比较大,怕就是小时候这样练出来的,记得城里回来的姑姑根本不敢坐这样的摩托。
我信任父亲的摩托,父亲的摩托快,我常常坐在后面为父亲超过一个个车辆而欢呼。父亲的摩托也稳,坐在上面根本不需要扶任何东西。坐其他人的摩托时,我会有一丝莫名的紧张,总觉得有种左摇右摆的感觉,但父亲的摩托不会。
之前不太了解这种感觉,总以为只是因为熟悉,才会莫名的失掉恐惧。后来听到这样一个词,我才恍然大悟——安全感,对,是因为父亲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关于安全感,印象最深的就是有次夏夜里和父亲出门抓蜈蚣和抓龙虾的事情。我这人怕黑,从小就怕,小时候堂屋到厨房盛饭的短短十米路我也得人作陪,要不然就是一咬牙一闭眼冲过去。那次夏夜,父亲出门抓蜈蚣,意外地邀请了我,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壮着胆子去了。乡村的夜很黑很黑,抓蜈蚣的好夜晚又是在大雨前最闷热的那段时间,因此月亮和漫天的星星都躲了起来。父亲头上戴着一把大的手电筒,背着袋子,一手拿着长镊子,一手牵着我就出了门。我以为自己会害怕,但出了家门,进入黑夜后,我所有的感官居然都集中在了被父亲握住的右手上,很暖,粗粝的质感,让我竟不再害怕周边的浓黑。那晚没抓多少蜈蚣,父亲却带着我看了夜里的山山水水,虫鱼万物。
因此,坐父亲的摩托车时,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即使雨天路滑,即使出现意外,他宁愿伤了自己也会撑住车辆,让我稳稳当当,因此意识里便从没有担心恐慌过。
等到了高中,开始一个月回去一次,也似乎从这时候开始,与父亲的记忆就大部分时间都徘徊在送和别之间。
父亲开始高频次地在我上学时都骑上摩托车,送我到达公路边搭乘去市里班车的地方。班车没来时,他便陪我一起等,班车来了,他并不马上走,等班车走出老远后,我从车窗往后望,他还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摩托车在他旁边,仿佛要静立成一幅永恒的画。
我这人受不了离别,特别是离家,应该说是很恋家了吧。小学时,每次上学前,我都会在奶奶怀里哭上一鼻子,奶奶心思软,常常还陪着我哭。到了中学,爸爸送我时,我再也不哭了,可每次回望父亲的影子,我心里都特别难受,堵得慌。
高中三年,父亲就在高一新入学时和高考结束后完完整整的送我去或学校又完完整整的从学校把我接回家,其他时间,无论每次开学拖多少东西,父亲只将我送到坐汽车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