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讯通每日下午六点左右,准时发天气预报。
最近,气温几乎是谷底了,夜间零下二十多度!这才是内蒙古高原的冬天。
上午,领着孩子出去,走了几百米,就冻得脚都发麻发痒。从前,不知道,许是忘记了被冻麻的感觉。今天,有切切实实地重温了一回。
到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逆风而行。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一时间,真冻得想哭。
想起小时候。冬天里穿上母亲亲手缝的大棉裤。外面再套上一条单裤,为的是不擦脏弄破棉裤。单裤上,还得系上一条裤带。一般都是布制的,两头带扣的那种最简便的裤带。那时候的冬天,真的也是冻。常常想起冬天的课间上厕所。厕所是砖砌的,旱厕。一到厕所,赶快解决。提起裤子的时候,屁股凉飕飕的冷。最要命的,是手都被冻僵了,使不上一点劲儿。最简便的裤带也无法系上。反复尝试几次,运气好的时候,就系上了。运气糟糕的时候,自然是系不上。正在焦急得要哭的时候,上课铃也响了。只好两手提着裤子,吭哧吭哧地跑到教室,在座位上坐定。一节课下来,手终于不僵硬了,在大家喧嚷说笑的空档儿,速速系上裤带,内心的一切风起云涌,化作风轻云淡。
小时候,冬天冷。因为住的是平房,家里只生一只火炉子。白天,炉子里只有很少很少的煤块燃烧着。室内取暖,就是仰仗着窗外不吝啬的阳光,散落进来的一点点暖。傍晚的时候,吃过饭,通身就热了起来。这个时候,从院子里的墙角处,拾回来一些风干的玉米棒子芯,再敲上几块煤,拿回家去。先将玉米棒子芯放到气息奄奄的火星子上,待燃烧起来,再把煤块放进去。不久,炉子就热起来了,整个家里也暖和起来了。这个时候,坐在炕头上,炕头也是热乎的。刚刚烧过火,做过饭的炕头,热的,让人一时间忘记了一天的疲累和烦恼。
很早以前,家里是没有电视机的,就是一台像模像样的收音机,在整个村子里也算是稀缺品,奢侈品,稀罕玩意儿。没有这些电器陪伴的冬夜,现在想来,得多寂寞,多难熬,多不好打发。可是,生活在小村庄,生活在木头椽子做檩子的老房子里的人,也就这样,乐呵呵地过来了。他们,在冬夜,有时聚在一起,坐在炕头打扑克,有时围坐在炉子前嗑瓜子,有时候,女人们坐在一起,在散出一圈圈黄晕的灯光下,呲啦呲啦地纳着鞋底,缝着鞋帮,拉着家常。乡村的冬夜,漫长的冬夜,就这样,一个个地被纯朴和宁静,被祥和和幸福填满,然后,又目送着它,渐行渐远。
小时候,冬天冷。雪是冬天的常客,不用预约,不用等待,不用翘首企盼,它,就来了。有时候,在清晨,它抹去太阳残存的一缕光辉,天地晦暗。有时候,在夜晚。它静悄悄地落下来。落在屋顶上,没有声响。落在屋檐下,没有声响,落在柴禾堆上,没有声响,落在羊毛上,没有声响,落在猪圈里,没有惊动一个憨沉的梦。经过一夜。翌日,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打开门栓,“呀,又下雪了……”
跟着声音一起转身的,是那个熟悉的背影。不多久,耳畔就有了刷刷刷的节奏声,院子里的泥土出现了,栅栏外的柴禾露脸了,墙角处的煤块又泛着黑亮亮的光了。
雪下得最厚的时候,把门都封住了。需要使很大的劲儿,才能把门推开。不过,门痛得吱吱呀呀地叫唤着。
雪下得最厚的时候,出去一走,雪就到脚脖子上来了。
这样的好天气,滚雪球。由一个苹果大小的雪球,滚啊滚,滚到一棵老树那么粗,窗台那么高。滚得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挪动一寸,就坐下来歇上一歇。然后再滚一个小一点的,将两只雪球再加工,就是雪人啦。
很早以前,读过鲍尔吉原野写的一篇给雪人写信的文章,写得真是好啊,那份童真,那份童心,那份呵护童年的认真与细腻,虽然时隔这么久,此刻想起来,还是甜的,软的,暖的。
又是一年里最最寒冷的日子。不过,不用害怕。倒不是因为住了楼房,安了空调,足不出户,而是,心中有一份童年的回忆,有一处留给往事的角落,有一个安放怀想的地方,无论冬天怎样飘雪,怎样的寒风刮过,都不害怕。
因为,那最冷的冬天,都从从容容地走过,此时此刻,何惧之有?
(2018/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