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横横丨横
(22)随风且看归何处
颜家绣坊 早梅院
出了寒菊院,朱嬷嬷又带着绣娘们在映荷堂门厅处训诫了绣娘们半个时辰有余,才堪堪放了众人回去做工。到了夜晚,麻荣青赶完了手里的活计,回到了早梅院。刚一进房,就见到朱嬷嬷一脸怒容地坐在椅子上的模样。
“嬷嬷……”麻荣青见朱嬷嬷是这幅阵仗,也是有些心虚,赶忙关上了门,走到了朱嬷嬷的身旁站定。
“你是长能耐了!竟然有胆子做出这样的蠢事!”朱嬷嬷站起身来,手指着麻荣青的额头,张口便骂道。
麻荣青的神色一僵,仍嘴硬地问道:“嬷嬷,荣青做了什么惹您生了这样大的气?”
朱嬷嬷见麻荣青还不肯说实话,怒极:“蠢货!自以为事情做的隐秘!当旁的人是傻子吗?”
麻荣青低下头,不吭声,看样子并不打算承认也不想否认。朱嬷嬷见此,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屋子里一片静谧。
许久后,朱嬷嬷开口道:“你以为翠儿认了罪,这事就算了结了吗?这个节骨眼上,你莫要再出错了。”
说完,朱嬷嬷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推门而出。麻荣青见朱嬷嬷走远,好像松了口气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深喘了几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颜家绣坊 后门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绝对的秘密。朱嬷嬷虽说训诫了众人不能公然谈论此事,但她哪怕再手眼通天,也管不过来这么多张小嘴。栾欢月是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又有太子、二皇子的私心庇护,更是让绣娘们殷羡的很。
新晋的绣娘们与林凤虽是同期入坊,但相处时日也并不长久,因此几日前还活生生的林凤,此刻已不再被绣坊里的人提起了。栾欢月站在绣坊后门,望着一辆三轮的木推车上坐着的一身素衣的女子,知道是林凤的姐姐林娇来了,往前走了两步。
“是林娇姐姐么?”栾欢月走上前,搀扶着林娇下木推车。
林娇的手很凉,不停地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正是!您是……”
“我叫李亦木,与凤儿姐同住一处。”栾欢月握着林娇的手准备往里走,可刚走到门口,林娇却拉住了栾欢月。
“李姑娘,我就不进去了。还得烦请您将凤儿姐送出来吧!”林娇又擦了擦眼泪,死活不肯再往前走。
“我听凤儿姐说,您三年也是绣坊里的绣娘。如今还在绣坊里的,还有麻荣青麻姑姑和凌落云淩姑姑,您不去和她们叙叙旧?”栾欢月带着一脸的好奇,温声地问道。
“麻荣青当上姑姑了?”林娇听栾欢月提起麻荣青,神色有些变化。
栾欢月一直握着她的手,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一分。
“您认识麻姑姑?需不需要亦木为您通禀一声?”栾欢月没有回答林娇的提问,反问道。
“不必了!我到绣坊的时间不长,与他们不相熟。”林娇勉强地提起了笑容,但似乎因为栾欢月提到了麻荣青而对她生了戒备心。
栾欢月知道此刻不是问询林娇的时候,正差使着几个男工往绣坊里走,就见陈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姑娘!且等等!”
栾欢月见是陈星,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儿,便站定了等他走过来:“陈小哥,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寻你!”陈星点了点头,刚要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就瞧见了林娇,脸上一惊:“林家姑娘?”
“陈星,许久未见!”林娇见到陈星,显然放松了许多,两人似乎交情不浅。
“你是为了林家小妹的事来的吧?”陈星叹了口气道:“她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陈星才向林娇见礼离开,转而走向栾欢月,悄声说道:“姑娘……我托人特意从杭州带来了祛疤的药膏。绣坊里最近不安生,你凡事要更加仔细小心!”
栾欢月刚想开口拒绝,就见陈星又连忙开口说道:“姑娘心思细密又有……贵人相助,自然是平安无忧。可也请您不要嫌弃陈星的这一片心意。陈星……与姑娘一见如故,只当姑娘做红颜挚友,并无他想。”
栾欢月想了想,点头笑道:“如此,亦木谢过小哥了。”
就在此时,林凤的尸身从绣坊里被男工们抬了出来。林娇一见,扑过去痛怮大哭。栾欢月见此,拉了陈星到了一旁:“小哥。我见你与林家姑娘似乎相熟,不知你是否能向她打听一件事?”
陈星自然是不会拒绝,点了点头,两人附耳细说了一会儿。陈星便安抚着林娇离开了。
“这林凤的人缘真是差,临走之际,只得你这个陪跪了一夜的愣头青相送。”朱拂玉口中发出啧啧声,从栾欢月身后走了出来。
“她尚且有一家姐可来扶灵归家……”栾欢月说到此处,顿生戚戚之感,忽然鼻头一酸……
朱拂玉最是知道她的身世,见她难过,牵起了她的手,狠狠地捏了捏:“方才那男子是谁?瞧你们窃窃私语了半日,莫不是正谋划着如何色诱本皇子?”
栾欢月被朱拂玉那么一掐,心里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反手便打在了朱拂玉的胸膛上:“不要脸!”
“没你不要脸!竟然想合谋外人,意图色诱皇子!”朱拂玉哈哈一笑,又掐了掐栾欢月的手。他心情很好,因为这一次,栾欢月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颜家绣坊 早梅院
分别了朱拂玉,栾欢月就见到了纱巾遮面的李欢儿。往回走的路上,栾欢月望向李欢儿纱巾下的那张脸,林凤那日的抓痕已经结了痂。
“我方才得了个好东西,晚上你悄悄抹上。”栾欢月拿出陈星给的药膏,递给了李欢儿。
李欢儿把东西握在手心,发现是药膏,谨慎地四下望了望,赶紧收了起来。对待栾欢月,又亲热了几分,挽起了她的胳膊。
“最近绣坊里流言四起,不知听谁说,林凤是因为撞破了翠儿的什么好事,才被杀害的。”李欢儿想了想,歪头看向栾欢月:“你既被二皇子看上了,和陈星还是早些了结吧!这绣坊里头,藏不住秘密的!”
“我和陈星?”栾欢月一愣,不知为何李欢儿这么说。
“我听春慧说,你被抓受审那日,陈星正巧来绣坊替掌柜的取东西,得知你被抓了,急的跟什么似的。”李欢儿偷偷笑了笑,拍了拍腰间的装有药膏的香囊复又说道:“不过我看啊,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咯!”
李欢儿看栾欢月垂下眼睑没有作声,以为是因为自己多嘴戳破了她的秘密而让她有些难堪,忙声又说道:“放心吧!我嘱咐过春慧了,不叫她同旁人讲了。”
“昨日我听旁人说,秀坊里又要来一批新的绣娘了!”李欢儿没有得到栾欢月的回应,故意转换了话题,见她终于侧头看向自己,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好端端地,怎么……”栾欢月正要问,早梅院门口哭哭啼啼地走出了两个绣娘,身上都背着包袱,显然是要走。
“春花、春慧?出了什么事?”李欢儿见是熟人,忙迎了上去,问起了缘由。
“这个不争气的,偷了绣坊里的东西去卖,连累了我,也一同被赶了出去!”春慧嘤嘤地哭着说这话,还不解恨地拧了春花的胳膊一下。
再细听春花所说,两人才得知是朱嬷嬷不知从哪里得了线索,得知林凤死那晚,有绣娘往外偷了绣坊的东西拿出去卖,便把那晚不在房里睡觉的绣娘们都提了来问话。春花并不知情,责问之下一慌神,便把自己偷绣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连带着自己的姐姐都被赶了出去。
正说着,又有几个绣娘,嘤嘤地哭着出来,李欢儿忙走上去,与她们询问了起来。不一会儿,李欢儿回到栾欢月身边,叹了口气:“被赶出去的理由各不相同,但都是那晚没回房的。我听说,连麻姑姑都被罚了半年的俸呢。”
李欢儿没注意到栾欢月听完后,脸色一沉,只听到她声音有些清冷地回了一句:“哦?是吗?”
“诶?为什么我们没有被赶出去?”李欢儿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望向栾欢月,见她有些怔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喊了她一声,拽了拽她衣袖。
“我们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被赶出去?放心吧!”栾欢月回过身,温和地冲李欢儿一笑。
栾欢月心里清楚,如今绣坊有方梦在,她是不会让自己出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