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方雅坐在奶奶的坟前,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在奶奶去世后的这几年里,她经常来到奶奶的坟前,和她说说心里话。可这次,方雅看着手里的百草枯药瓶,心一阵阵地抽搐。她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了留恋,她将要去那个没有逼迫,没有眼泪的地方去和奶奶团聚。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脸上火辣辣地疼。想到刚才那一幕,方雅的心就像掉到了冰窟里,眼前还闪现着母亲咬牙切齿的面容:“真不要脸,你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死。”这是母亲刚刚给她说过的话,这话说完又接着扑上来在她身上又抓又挠,方雅胳膊上,脸上被她抓的血肉模糊。
母亲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这时父亲也赶了回来,上前就是几个大耳光,打的方雅眼冒金星,一下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父亲不解气,又走过来踹了两脚,然后才恨恨地骂着走了出去。
屋子里剩了方雅一个人,她趴在地上,听到父母亲走出门去的声音,脑海里还在想着那个男人,那个让她想要放弃却无法忘记的男人。
今天她又和他去见面了。她出门时没有看到父母跟在后面,在村外的小桥下他们刚搂在一起,就被跟上来的父母一顿棍棒。母亲把她扯回家的时候,听到男人求饶的声音和父亲的怒骂。
这时又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只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叔,你得替我们好好管管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她又去见那个男人了,丢死个人了。”
方雅从地上爬起来,拢了拢披散着的头发,拿起纸巾刚抹掉嘴角的血迹,父母和叔叔就进了门。
叔叔是她们方家的权威。原来她的这个叔叔就是个小混混,在村里名声极臭,几年前结交了一个干房地产的朋友,干起了房产买卖后,这几年发财发福,村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一家人也都对他崇敬有加,家族里有什么事都叫他去评判。
叔叔板着个脸,问方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方雅哭着说我就是忘不了他,我们这是好几年的感情,你说让我断我就能断吗?
“你可别忘了你已经是结了婚的人,这样下去你对得起你家男人吗?再说让他知道了能饶得了你吗?”叔叔气愤地说。
“我是结了婚的人?是谁逼着我结的这个婚?硬硬地把我们拆散,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这时一旁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喊:“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的婆家有房有车,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又丑又矮,和他爹娘挤在一个破院子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除了长了一张好嘴,还有啥?”
“我不嫌他穷,是你们嫌人家的。现在你们让我结婚我也结了,你们要的面子我也给了,明天我就去离婚,离了婚我就去找他。”
“她叔,你看看,你看看,这种混账话她也说得出来,这是要气死我们啊!”母亲咆哮着,想要上来打她却被叔叔阻止住了。
“我说囡囡,你是个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你现在是有婆家的人,想想以后怎么和男人过好日子,怎么样生个儿子,别的就不要瞎想了。”叔叔声色俱厉,告诫着方雅。
02
这个婆家是方雅的父母几个月前托人给介绍的,对方家境殷实,小伙子长得也帅气体面,可方雅就是喜欢不起来。她知道父母就是想让她和男朋友分开,他们在一起三年,也努力了三年,想让父母接纳他,可父母就是不同意。
和丈夫相亲的那天,是男孩来她们家的,方雅想逃出去却被母亲堵在家里。她坐在那儿苦着个脸没有说话,盼望着男孩相不上她,那样她就有理由不出嫁。
没想到男孩对他一见钟情。接下来就是订婚结婚。方雅也哭过闹过,但都在母亲以死相逼下妥协了。
在婆家的这两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个男人。昨天是三天回门,她留了下来,为的就是今天去见他,没想到被父母跟踪。
现在,叔叔的话就像在九天云外,那么地遥远和陌生。她两眼空洞洞地望着墙壁,脑子里一片茫然,心,却在滴血。
“你倒是说话呀!你叔给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母亲依然在咆哮,走过来扯着她的头发向她怒吼。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怀了他的孩子,你们就不要逼我了,就是逼死我我也不会去你们给找的婆家的。”方雅一脸的木然,悠悠地说。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说什么?她叔,你看看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可叫我怎么活呀!”母亲说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了起来。
这时的叔叔二目圆睁,逼到近前冲着她喝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我怀了他的孩子。”方雅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啪啪”的两声脆响,两个耳光落在了方雅的脸上,她又被扇倒在地上,随即血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叔叔一脚脚踹在身上。比起心里的痛苦,身上的这点痛已不算什么了。
父母和叔叔在外面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她不去听也不想听,现在的她又想到那个男人,不知他现在在哪儿。她为了他们的这段感情忍受了这么多,可还是没能和他在一起。结婚前她也想过和他私奔,可母亲以死相逼,她不想落下个不孝的骂名,只想着结婚后借故离婚,或许还有和男人相聚的机会,可今天这情况,她真的心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没有了说话声。方雅走出屋来,院子里没有人,大门开着,她就茫然地走出大门,在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百草枯,来到了奶奶的坟头。
03
方雅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以后没有了自己的活路,最后和奶奶说了一会话,拿起那瓶药就喝了下去。
邻居王婶正从旁边的地里经过,发现了倒在那里的方雅,赶紧跑回家叫来了人,七手八脚地拉着她就往医院跑。
经过了洗胃,导泻等一系列治疗,医院还是下了病危通知。方雅的父母来到了医院,哭天抢地地悔不该当初,不断地扇着自己的耳光。可到了现在,已经悔之晚矣。
到了第二天,方雅睁开眼睛,父母高兴的流着泪拉着她的手不知说什么是好。医生告诉他们,方雅的内脏已经被农药腐蚀坏了,已没有生还的可能,让他们做好准备。
她的父母不相信,可看到医生凝重的目光,只能哭泣着点了点头。父亲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母亲说:“到了这个时候了,就叫她的亲爸亲妈来一趟吧,你说呢?”
母亲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赶紧找人去了几公里外的村里,接来了一对花白头发的老夫妇。
原来方雅是父母抱养来的,那时他们没有孩子,方雅是亲生父母超生的孩子,就送给了他们,后来他们才有了一个儿子。
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人说过这件事,方雅也从没有怀疑过父母的亲疏。在今天这个时候,养父母知道她已没有多少时间,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就把她的亲生父母接了来。
四个白发人围在病床边,都流着泪向方雅忏悔着。方雅瞪着空洞的眼睛,痛苦地望着他们,望着望着,就定格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