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敕勒歌》:(二十一)

兰陵王自从接受了太后娄昭君的密令之后,就一直与废帝高殷同住在新宫,方便护卫。更令人心安的是,新皇帝高演登基以来对于高殷并未有太多苛责。还不时遣人前来慰问这个落魄的济南王。只是再没有心腹近臣会和他分析时局了,唯一亲近的族兄高长恭也被免职了,高殷对于外面的世界愈来愈少知晓。

所以他们不知道的,即时是在政变成功的同一集团之内,也有无数股暗流在涌动着。高演因着鲜卑贵族和六镇军功的支持谋夺了皇位,对于这部分人自然是要加以优待的。段韶加领太子太师,斛律光的长女被立为太子妃,这些都是武人的中坚力量,余下的大小武官也多有加封。凭借着以上种种,高演在胡人之中的威信愈加隆重。但对于汉人,新皇也未有过多苛责,更没有大肆的株连和清洗。只是他们的抱负死亡了,性命却还苟且着。

但即便是如此,高演仍免不了要面对来自内部的压力,为首的施压之人便是长广王高湛。

高演前些阵子才因杨愔党徒家属的问题同高湛发生争执,眼下见自己这个弟弟又来面奏,脑袋“嗡”地一声就乱了。

“九弟,你又是为了那事?”

高湛抬头瞥了一眼六兄高演:“回禀官家,确是为了济南王一事。”

“先前处置杨愔贼众之时,我本不愿问罪于亲属,你苦苦劝告。我无奈之下才命有司将其各斩一房。此举已经使得国中士人看轻于我,你难道还想要我做这不义之事?”

高湛气得怄火,在心中反复暗骂:“高殷那小儿若是被贼人利用,成为反对我二人的名目,老子又得面对一堆烂摊子。当初怎么就让你当上皇帝了!只顾及着自己的名誉,几时念着咱们一共打下江山之人的处境?”

“六兄!这不独是弟弟一人的打算,更是朝中诸多重臣一并的心声啊!”一边是心里咒骂,一边是嘴上的苦口婆心,两种声音在高湛身上几乎是同时发出。

“噢?看来是朝臣早就商量好的,然后再推举你过来的?”高演的语气骤然冰冷下来,一字一句都像是带着严霜冰凌似的,一点一点地钻进高湛的内心。

“糟了,失言了,六兄这是在怀疑我结党!果然是一当了皇帝疑心就重了起来。”高湛忙辩解道:“不,不,不,臣下没有找人商议过,只不过推己及人,猜觉别人应当有着一样的担忧。”他的心里不自觉生出了千头万绪,说话也带着点惶恐,但却是恰到好处的惶恐,是人君乐于见到的惶恐。

“哼!那你以后就少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当初你劝我从重处罚杨愔贼党是为的是什么,你以为我果真不知么?你记恨郑颐曾在高洋面前说你谗言,便对其家属肆意领略,先是割舌,再是肢解。你又是垂涎宋钦道婢女的姿容,将贼党五家数十名年轻女眷都都充为私房。这一切都是私恨、是私欲,但你既是我皇弟,我也不会因之加罪于你。只是以后奏事你需得诚恳些。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高湛畏畏缩缩地听完,后背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袍服。“阿兄竟然什么都知道!若非有人告密,就是六兄早就布好眼线,对我加以提防了。六兄你先猜忌于我,就不要怪我日后不敬于你了。”

高湛听高演话已至此,知道自己今日是白来了,非但只是白来,更是无端经历一提心吊胆。他行礼告退,默默地走出宫门,心里打着无数的算盘。

几天之后,天子派来使臣慰问长广王,送来金、绢各若干。高湛与使臣客套一番过后,回过头来看着赐物的目录,突然就把金玉砸烂了,丝绢撕毁了,跟着就是接连的、低沉的怒吼。和士开见主人的狂躁症状又要发作了,颇具心机地走过来,不住地用自己柔软的指骨搓磨着高湛的胸膛,待得高湛的情欲与躁动纠缠不清之际。他再猛的一拥一推,就顺势骑在了高湛身上。

又是几天过后,高湛心中的噩耗被证实了,太后娄昭君下令立高演之子高百年为太子,又除领军厍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以斛律丰乐为领军,分夺高湛的京畿大都督之权。

“背信弃义!”高湛用指甲割着、剜着自己胸前的皮肉,愤怒地吼道:“贼东西!什么太后旨意?他不过是假借太后的名义,弃置盟约!”高湛愈骂声音愈大,可每当停下来,又忍不住地想,愈想愈觉得后怕,他担心给旁人听到,便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到内里室,隔着一层暗帘喃喃自语。在自己家中,竟然像个贼人一样。

他用层层帘布包裹着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又是哀嚎,又是狂叫。如此经历了有近两时辰的癫狂,才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一声不吭地指示下人备马,直往河南王高孝瑜的住处赶过去。

河南王府依旧是青山绿水,陶然生动,高孝瑜作为长兄,他的府宅自然也成了幼时兄弟最常聚会的场所。延宗好武,孝珩好文。孝瓘重义,孝琬重情。孝瑜漫步望去,每一处的高阁上,回廊里都有弟弟们嬉游的影子。

只不过现今的兄弟六人渐渐长成,大多都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分居各处。又因那几番的争执与冲突,走动得愈加少了。在往后的生年里,谁又能想到,游苑中的一聚,竟也难以再续了。

高孝瑜见到来访的九叔时,高湛他的脸上正是满面戚容——还有些许风流事过之后的微红,只不过孝瑜眼里只惦念着九叔的忧心之事罢了。

以高孝瑜的心思明慧,结合近日皇帝新立太子一事,他很快就猜到九叔脸上的愁云因何而集结,也猜到了九叔前来是所为何事。

“九叔你来了?”高孝瑜明知故问。

高湛强作笑颜,算是回应。

“九叔一遇不顺意之事可总忘不了孝瑜呢。”

“唉,谁叫这天地之下,只有你一人能替我分担忧愁呢?”高湛娴熟应对,脸上的笑容算是自然了些。

“可惜孝瑜职能替叔叔分忧,不能与叔叔同乐啊。”

高湛在心里埋怨:“我都坐立不安了,他还有心思来争风吃醋。也罢也罢,我就暂且多亲近亲近孝瑜,就只能难为彦通 一段时日了。”

“孝瑜,你怎不知我的真心实意?能与同乐之人,譬如盆景怪石,虽爱不释手,时时不离,不过玩物而已。能与同忧之人,譬如泰山,虽举目而不尽,用足而无极。然一望见而轻天下,一登临则渺凡尘,是为知己者也。”高湛说到此处,如往常一样的进前一步,一只手紧紧攥着孝瑜的指尖,另一只手却从身后回抱住他的腰身。“而孝瑜你,就是我的知己啊!”

孝瑜脸上腾地一下就像有干柴被引燃了,噼里啪啦地正在作响。他往后一退,脱离了高湛的怀抱,愣了愣,又猛地伸出手来,将高湛往跟前一拉,他们二人的胸膛就紧贴在一起了。

高湛将嘴巴挨靠着高孝瑜的耳根,反复用指尖轻划着孝瑜的后颈,直到他察觉到孝瑜的胸前的心跳如同鼙鼓一般低沉而急促,觉察到孝瑜全身的肌体都变得如岩石一般紧绷而有力……到这时,他才终于将暗藏已久的冷笑挂在了嘴角。

他们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草地上面,一人朝南,一人朝北;一人匍匐,一人平躺。双手舒展,两腿微张。头顶的那轮红日,就当是高堂,身下的一层薄纱,权且做婚床。难分难舍,像交尾的蝶。

两人只能等着这欲望都宣泄殆尽了,才能安下心来、条理分明地细说正事。

“孝瑜....最近的懿旨你已知晓了吗?”

高孝瑜慢慢系上袍带,沉思道:“我已知晓了,这应当不是太后的本意。”

高湛冷笑:“自然不是,太后宠爱六兄,定是被他给蒙骗了,这是逼得我与他心生闲隙。”说到此处,他又换出一副愁苦的模样:“孝瑜,我这是被逼到绝路了。诛杨愔之时,六兄曾私下沟通于我,说什么事成之后,以我为皇太弟承袭皇统。本是说好了兄终弟及,眼下他又立了个太子出来。他念我不敢伸张,就如此欺侮我这个弟弟,还派出斛律光之弟斛律羡来分我兵权。”

高孝瑜皱着眉头,帮高湛整理衣服,一言不发。

“孝瑜,我真担心再如此下去,这京畿军中再没人认我这个都督了,到时候,六兄随便罗织个罪名来构害我,岂非是易如反掌?”

“太后多福,六叔又是孝性非常。就算他心怀不义,也得顾虑着太后的意思。九叔不须别虑。”孝瑜说着,把高湛腰前的束带系成了一道同心结。

孝瑜系好之后,又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高湛的身子,高湛猛地伸出手来就攥住了孝瑜:“孝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为什么不与我坦诚相待?”

高孝瑜把头撇过去,他心里也有话,只是不知道此时是否当说。

“孝瑜!你难道要眼见着我被打压,受排挤,直至死不瞑目吗?”

“九叔!”高孝瑜低下头来,“罢罢,我有上中下三策,试说于叔叔听。”

高湛一句话不说,但他炽热的目光已经表明了心中迫切。

“梁孝王惧诛入关,遂得太后怜恤,手足之情亦得复原。今九叔可去往晋阳,向太后告哀。恳请自去兵权,从此不问朝政。天子必不相疑,此是上…”

高湛不及孝瑜把话说完,就摆摆手打断了他:“孝瑜,你这就书生之见了。权臣若无兵符在身,等同鱼肉。”

“若不然,当具一表,云:“威权大盛,恐取谤众口,请为青、齐二州刺史。”此中策也。”

高湛不语,狐疑地瞥了一眼高孝瑜,吞吞吐吐道:“你是说,让我请命,自觉舍弃京畿大都督之位,外放为州郡长官?岂有此理,是官家失信,我、我又有何过错!”

高孝瑜轻叹一声:“九叔,我就知道你不会拟用上中之策,所以之前才迟迟不愿将意见说于你听。”

“那下策呢?”高湛像是没读懂孝瑜话中的为难一般,继续问道。

高孝瑜摇摇头,背过身去,正欲开口之时,忽听仆人回报:“兰陵王驾到!”

高湛低骂一声:“这小子怎么偏偏这时来了!”说完就从身后一把抓住孝瑜,将他强行扭转过来:“孝瑜,下策呢?快说,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高孝瑜面色不悦,他推开高湛,说道:“九叔何必着急?你当知道,这下策,除了你我之外,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的。”

高湛的瞳孔瞪大圆大,跟着突然就惊喜起来,他心领神会,笑望着孝瑜,缓步向后退去,在一处杂草丛间躲藏起来。

“阿兄!”依旧是那个如玉圭相撞的泠泠之音,只不过比起从前,似乎是要低沉和嘶哑了些许。

“孝瓘!”高孝瑜一听到四弟的声音,本能地答应了一声。跟着又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低下头来,整理自己的衣裳,把上面的一褶一皱都尽力抚平。他在众位弟弟面前,素来都是一副庄重严肃的样子,此时更是生怕长恭从中看出了异样。但他并不知道,又或者是不愿承认:他与九叔的这层关系,在邺城之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孝瓘你怎么来了?”孝瑜好容易才整好装,端坐在椅子上,又突然站起。

长恭拎了一壶酒过来,从袖中掏出两个酒盏,并列放在石桌上面。“心里烦闷,想找阿兄解解闷。”

“你和孝琬还是不曾往来吗?”也许是关心太切,孝瑜不知怎的突然就说出这句话。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孝瑜也不住后悔。

“不不不,三兄远在晋阳,我们只是没机会见面罢了。”长恭化解完尴尬之后,娴熟地斟酒倒满,先行敬了长兄一杯:“我想念父亲了。”

孝瑜一时愣住,杯子晃荡两下,酒水沾上了他的指甲。

“阿兄为何失神?莫非是想到了往事?”

“嗯。”

“十一年前,我只有八岁,事情都记不真切了。”

“我那年十三岁。”孝瑜站起身来,望着东柏堂方向,问到:“我记得父亲遇刺的噩耗传来之时,孝琬哭得最凶,呕血不止,昏了过去。孝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五天未曾出门。延宗提了把比自己还长的刀,说要把刺客千刀万剐。绍信是个遗腹子,当时还未出生。只有你,你没有哭也没有闹,我记得你喜欢咬嘴唇,那日你把自己嘴唇咬的破成几片,你的脚下一片殷红,满脸都是血污。”

长恭低咳一声:“兄长慧眼,那不知阿兄是否认为当日之事有些蹊跷?”

“蹊跷?”

“嗯,一个厨人,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向父亲行刺?”

孝瑜看了一眼凶光半露的长恭:“我知道你在猜忌什么,你怀疑是二叔 ?”

“事发之后,二叔行动迅速,很快就将刺客抓获并分尸。继而封锁消息,直到自己继任相位。行动迅速,是否出自事先谋划?不加审理就将刺客虐杀,是否因为要杀人灭口?后来他承袭嗣爵,是否也能说明他的动机?”

高孝瑜惊异地盯着长恭:“四弟,你怎么会生出如此一些古怪的想法?”

长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二叔与他有养育之恩,他反而还怀疑于他。愧疚之心本就时时刻刻存于长恭的心中,眼下兄长如此问来,长恭更是难言。

“我知道,你是思念太重,所以才会生出这许多无端的猜疑出来。可眼下三国混战,多事之秋,正赖宗室协力,使天下归入高氏。同姓之间,能怎么互相猜忌?”
长恭脑袋耷拉下来:“孝瓘知错。”

孝瑜缓了缓语气:“不过诚如你所言,此事确实并非那么简单。”

“噢?”长恭惊问道,他的身子向前一倾,双手撑住桌面,一副忧急若狂的样子。
“内情确有,不过不是你想的那般。行刺的厨人名叫兰京,这你应当已经知晓了。”
“嗯。”

“但你却未必知道这个厨人的来历,一个身份轻贱的厨子如何能够不顾三族被诛的风险,提起匕首,刺向当时的丞相——我们的父亲?”

“兄长的意思是背后另有主谋,兰京只是受人指使?”孝瑜的意思与长恭不谋而合,他这句话的意思,更为明确的目的乃是为了问出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他的确只是一杯棋子而已,至于这背后的弈棋之人。你想一想,刺杀父亲,此事若成,众人之中谁能得利最大?”

长恭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元善见!”

“不错,正是魏孝静帝元善见,其时魏室失道,君权旁落。吾父掌权,位为丞相。将顺天意,建齐代魏。父亲当时对其偶有失礼不周之举,曾经以“狗脚朕 ”之名呼唤辱骂魏帝。魏帝心有不甘,便畜养死士,安插奸细。如此,才有了东柏堂一事,虽然父亲见害,但魏帝此举是逆天而为,果而无功,终致身亡,元魏的江山还是改姓了高。眼下仇人已死,他的子嗣也被二叔一并翦除。长恭,你心中的这份忧虑,也该放一放了。”

“魏室果真是失道吗?父亲欲登大位,果真是继承天命吗?还是因为那…见不得人的欲望?唉,这一切名分都错位了,这一切人伦真是乱极了。我倒宁愿父亲像所有庸俗的世人一样,死于情人间的妒忌,死于莽夫间的斗勇。也不愿让他死得像一个睥睨天下的英雄,死在野心的祭祀下。”

长恭呢喃自语,他开始有点同情、甚至于有点崇拜元善见这个“杀父仇人”了:“万里的江山被权臣掳夺了,君臣之间的道义被颠覆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皇帝,忍辱了数千个朝夕,奋起于一击之间。惜权臣虽死,而力难回天。多么壮美的事业!多么伟大的复仇!倘若我处在魏帝这样的位置,会不会…..”长恭突然想到此处,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大声地咳嗽,用这种方式来打断自己的思考。“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荒唐的念头!先是替杀父仇人辩解,继而竟生出了弑父的念头!真是荒谬,恶心。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凶兽,吞噬人伦的贱东西!”

尽管长恭反复地咒骂自己,可他的心思纯净,灵敏好动,再难听的自责也拦不住思想的野马。他一遍一遍地想再去尝试,去接上方才的念头继续沉思,可每次都被深重的愧疚感和恐慌感粗暴地搅乱。他听到全身的骨节因而咯吱作响,感到脉络里的血液要喷流出来了。他大叫一声:“这不是真的。”旋即就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孝瑜吃了一惊,赶忙跑过去扶起长恭。长恭仍是呢喃道:“这不是真的,阿兄你也不知道真相对不对?”

孝瑜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就解释道:“这虽是为兄的猜想,可我想大抵应是无差的。”

长恭瞬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害他心里平白涌起一阵惊涛骇浪,他对着高孝瑜大叫道:“谎言!诳人!欺骗!你以为你编造的这些瞎话就能让我自甘堕落吗?”长恭虽是一副大吼大叫的样子,可心里却安详了起来。他长舒一口气,站立起身,往外走去。他只喝了几杯酒,却感到昏昏沉沉的,又有着一些飘飘欲仙的快感,乃至于走路都要倚着廊柱,高孝瑜几番想过来扶住他,都被长恭推开了。
孝瑜看了看渐行渐远的四弟,自言自语:“长恭他真是忧伤过度了。”

正说着,不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孝瑜,你现在可以说说下策了吧。”

高孝瑜无奈地笑笑:“九叔,你的心思永远只放在自己身上。”

高湛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不解高孝瑜怎么就突然说出这话来了:“我的心里也有你啊。”

“济南王高殷乃是先帝所立,名正言顺的嗣子。其后虽然被六叔假借太后之令废黜了,然其威望仍在,民心未失。朝野之中的汉官,自六叔上任以来先后失势,无一不心念旧君。九叔便可说明缘由,出示二叔当年立储的手诏,聚集邺城文武,遵奉高殷复辟。当众宣读,号令天下。出兵晋阳,以顺讨逆。事成之后,再行废立,皇位归汝。”

就在孝瑜最后一字落定的同时,高湛奋力一拍栏柱:“妙计!我也早有此意,只是先前顾虑太多,既然你也所见相同,可知成事可期!”

高孝瑜忧心忡忡道:“此乃下策,绝非妙计!”

高湛大手一挥:“就如此议!”想了想,又停下来:“济南王是成事的关键,我须好好笼络于他。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份,若是时常与其来往,难免会叫人生疑,说我意图不轨。拉拢高殷,首先便要拉拢.…”高湛说着,卖了个关子,恶作剧一般看着高孝瑜。

“不,不行,四弟他不会同意的,我很明白他的为人。”高孝瑜急忙说道。

“孝瑜,你素来聪明过人,怎么现今竟而糊涂了?”高湛冷笑一声:“你是担心你四弟卷入这场风云之中是罢?忧心深切竟连辨清敌我的能力都丧失了。”

孝瑜不语,他冷静下来,很快就已明白:长恭是逃不过这次纷争的。

“孝瑜,高殷于我而言,是反抗六叔的旗帜,也是竭力保全的对象。但对于六叔而言呢?他就是一根尖刺,一个毒瘤。是必须清除的祸患,否则国中随时就可能有人会借着他的名号来谋反!所以兰陵王他要想保全高殷,就必须提防高演,要对抗高演,势必就得联络于我。”

孝瑜咬咬牙:“九叔,这个说客我是不能去做的了。不如…九叔,我劝你还是…”

高湛抚掌大笑:“多谢孝瑜你替我谋划的计策,联络高孝瓘一事就不必你动身了,你和他是亲兄弟,怕有些话还不好说呢!我方才一直在观察,既然他对当年东柏堂之变如此介怀,我就以此为饵,他势必会咬上勾来。”

高孝瑜急了,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高湛的臂膀:“九叔,你目下已是位极人臣,何必再去冒着凌迟的风险用兵?”

高湛大怒:“凭着他高演背信弃义!凭着我的帝位遥遥无期!当初若不是此人于我立誓,我怎会死心塌地地替他出力卖命?如今他的帝位一得手,就把我抛却一边。我如不争先下手,早晚得被他当作残枝落叶一样扫除。”高湛说到此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强力使之静了静些。他又握住孝瑜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前:“孝瑜,你当明白我的真心。我成事之后,定不负你。至于你的弟弟高孝瓘,我拉拢他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害他?高演欲巩固帝基必先谋杀高殷,欲谋杀高殷必先除去孝瓘。我与其结盟,为的是是互相保全而非阴谋勾害。”说着,高湛他握着孝瑜的手更加用力了:“孝瑜。我们三人,同是一条心上的人。”

高孝瑜细细一想,再看着高湛诚挚的神情,戚然一笑,算是认服了:“事已至此,就全赖六叔主持大事了。”

而高湛脸上亦是不胜欢愉,只是两脚一踏出大门就恨恨骂道:“说到底,你还是更记挂着你弟弟些!你心里哪里有我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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