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忘了什么时候与她熟识的,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了。

       我挺喜欢她的,她很开朗,又很乐意做知心大姐姐。她说:“因为我情绪不太容易被影响,所以也就帮帮别人,安抚一下她们。”我也有很多情绪失控的时候找她聊过,她总是非常理智,不论什么事,跟她聊聊以后就能很快走出来。但是我总觉得她少了点儿什么。

       我想起来了,她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她会笑,但从不是为了什么而高兴,只有聊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她会笑。她看人的眼神很温柔,可是还是不笑。不过我的确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任何悲伤的表情。

       她总说:“想那么多干嘛,又不是过不去了。”我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总是睁大眼睛:“啊?没事,我无所谓的啊。”我明明是在担心她,但是她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所以也让人没有办法生气。

       不过说起来她还挺矛盾的,明明是什么都无所谓、不太关心的一个人,但是总是有一种对想要的东西志在必得的气场,“我男朋友就是我主动来的,我主动完他就跟我表白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甚至没有骄傲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接着便开始劝服我:“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要勇敢一点,男生都是木头的。肯定会不好意思,但是是值得的。”

       我时常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认为她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她在看一件事的时候,好像都开的第三视角,或者说平行世界的一个旁观者,什么都与她无关。

       我们明明是朋友,我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

       那天吃午饭的时候,我跟她谈完我自己,然后问她:“为什么都没有听你讲过你的事呢?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吗?”

       她筷子上的饭还没送入口中,便停下来看着我:“你想听吗?”说完她继续吃饭,还是看着我。看到我点头,她就接着说:“我高三的时候自杀过。”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仿佛是为了看我的回应,我震惊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讲话,她于是笑着说:“当然没有成功。”一边说,一边夹起盘子里的狮子头蘸了蘸汤汁。

       “为什么呢?”

       “我也忘了,好像就是很多事凑到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产生了那样的想法。”她嘴里含着一小口的肉,说话有些含混。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接着说:“我吃的克感敏,快一瓶。但是几小时以后我就不想死了,就去医院洗胃,好难受的,喝了一大桶热水催吐,然后打针。”说话的间隙她端起配汤喝了一大口,“我就一直吐,吐到后面都是苦胆水。去医院之前头特别晕,躺在床上就像躺在大转盘上一样;回家路上也很难受,就是,我明明看得到他们、听得到他们,但是感觉自己像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像是灵魂漂浮起来在看这个世界一样,我妈妈架着我,我就像灵魂被我的身体牵着走一样。”

       这次她没有停下来,一边嚼着青菜,一边接着说:“自杀太难受了,这样随便的决定不要活下去,有些,太草率了。其实自己仔细想想吧,生活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啊,有很多可以去期待的东西,而且我感觉,蛮多人关心我的。”

       “你等等,我没吃饱,我再去买个薯条。”

        她熟练的把番茄酱挤到塑料袋上,嘬了嘬番茄酱的包装袋,把薯条一整包的抖到塑料袋里,然后推到我们俩中间。

       她今天好像很爱笑,她又笑了:“其实蛮好的,第二天我跟妈妈撒谎说我头还是好晕,就没有去上补习班,就在家休息了一天。今天做得有点儿咸了。”她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神色,笑起来的她真的很好看。

       “逃个课你就这么高兴啊。”我打趣她,她没有接话,抽了根薯条出来碾着番茄酱。

       平时她说话语速很快,但是今天讲话慢慢地,甚至显得有些结巴:“到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天我妈妈送我上学,送到玄关,她说:‘幸好当时我没让你去睡觉,要是你睡了,就醒不过来了。’我妈妈说话的时候眼睛特别红。”她手上挥着刚刚那根薯条,自己眼睛也红红的,眼眶里蓄满眼泪,她声音哽咽着,却没有哭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自杀。到现在觉得不如意的事情,就很多啊。我妈妈对我要求比较高,平时压力就很大,自己也对目前的情况不太甘心,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高中喜欢的一个学长喜欢了四年也没有什么结果,有时候想要去做的改变都没有做到。就是要承担很多烦恼的啊。爸爸妈妈离婚了,很久了,还是总要去和爸爸吃饭,可是我又不想去,我们全家人都不喜欢他。很多事情我和妈妈谈,她又会不高兴……”说到这些事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任凭泪水流着,也不去擦。

        “现在还是觉得高中轻松呢。”只是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如果忽略掉她的眼泪,都不会认为她在谈论一件悲伤的事情。“你吃呀。”说着她又把薯条往我的方向推了一点。

       我有些被她今天的状态吓到了,过分紧张没有什么食欲,又只能苍白地安慰她:“我原来就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开朗的人,心疼你,你没事吧?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

       “当然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现在应该比大多数人心态都要好。”她从袋底掏出薯条的碎屑,吃完舔了舔指腹的油渍。“我下午还有课,我要先走了。”

       我注意到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她眨了眨眼睛:“有点儿困了,回去睡一会儿吧。”她总爱这样自言自语。

       那些往事太久不去翻动,上面积了灰尘,吹一下就呛得人咳嗽。

       那天过后,我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谈论生活中的事情,我悄悄地关心起她的情绪,她却没什么变化,还是对什么都看很开。我们不再去谈论这件事,我也不再问她关于她的事,但是她偶尔会主动讲起来。

        她开始和我吐槽作业太多、老师太凶、考研太难,说两句以后便问我:“去喝奶茶吗?我请你。”

       有天她跟我发消息,说觉得架子鼓很有意思,想去学,我还没见过在学校宿舍里练架子鼓的,但是也不愿意给她泼冷水。后来我去她宿舍玩,看到一个架子,她说是练架子鼓的东西,不会出声那种,她还告诉我,她已经能打一些比较简单的曲子了。

       我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并且频繁的发消息讨论生活中的事,聊游戏的更新,聊明星的八卦。

       她总约我去跑步,我总也不愿去。她有时候会跟我说,今天下雨不跑步,叫我陪她去走两圈,“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雨天,因为我觉得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特别好听。”她抬起头,看着光秃秃的伞的里子,“小时候我特别害怕打雷,一到下大雨的天气我就和奶奶钻到被子里躲着,奶奶的被褥是蓝色的,我总觉得我像是在大海里一样。”她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的。

       今天我们还是照常见面,照常吃饭,然后分开,她去自习。刚过了五分钟,她给我发消息:“你看,今天月亮好漂亮啊。”我抬起头,今天月亮特别圆,而且是难得的橘黄色,我书桌上的台灯就是这个样子,“真的很美呢。”我回道。




这篇写着写着就不想做修改了,写的过程中也无数次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但毕竟是自己的小孩还是决定发出来。最近还有一篇看着也挺难受的,把那篇改完,我想写一点轻松一点的东西。

还有真的很希望能收到建议这样子,提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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