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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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

家里的花草多起来是最近两年的事,其中最多的是蝴蝶兰,有五十多盆。起初是惊讶于它如蝴蝶展翅般飞舞的美,白色、粉色、红色、黄色,还有复色的花儿一朵一朵整齐地昂首挺立在花箭之上,好像在说:“看我多美,娇艳却不妖冶,快快买我吧!”

为了不辜负它的美。我认认真真地做起功课:植料、水肥、光照、换盆操作等等事宜,一一记在小本子上。

换盆是个技术活儿,从花市上买回来的蝴蝶兰用的植料大多是保水性极强的水苔,不适合我这个新手。按照视频教程,先剪破营养钵,将整个植株取出来,左手把住茎部,右手一会儿镊子,一会儿剪刀,小心翼翼地拆掉包裹在根系上的水苔,倘若折断了一条根,自是懊恼不已。旧植料清理干净后,用上好的松树皮颗粒重新栽到透明的专用盆内,待到放上窗台的那一刻,牵挂便拉开了帷幕。

早起,牙刷搅着满口白沫的我与它深情相顾;午间,端着饭碗的我与它面对面交谈;睡前,我默默对它说“晚上也要好好休息,攒足劲儿才会开花哦”。

蝴蝶兰用它的状态回答我。

哦,叶片坚挺油绿,绿色的根条饱满,看来还不需浇水。

又几日,呀,根尖上长出了新的水晶头,这可是服盆的表现啊!

几月过去,忽然发现茎上顶出一颗小小的嫩芽,上网一查,竟是花箭,不禁欣喜若狂。

蝴蝶兰品种众多,名字各异:欣欣向荣、梦幻情人、黄金美人、龚式烟火、焦糖、闪电,白天鹅……每个名字都让人心生美好的遐想,那些培育花儿给它们命名的人,一定是热爱生活、期盼幸福的人儿!

在许多花友的口中,蝴蝶兰是难侍弄的花儿。依我的经验,这些花儿与人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性和爱好,摸清摸透了,自然好相处。即便都是蝴蝶兰,也别想用千篇一律的做法换来所有的花开,因为不同的品种有不一样的需求。

日子一天天过去。

高潮在春节时来临,积蓄了一年能量的蝴蝶兰们竞相开放,我的阳台化身为一片小小的花海。白的纯洁,粉的娇嫩,红的艳丽,蓝的可爱,复色的绚烂。一株是一株的美,独特却又和谐地融入到了这一片之中,不争奇亦不斗艳。我想,花儿这点比人强,真正做到了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窗外寒风凛冽,窗内生机勃勃。

我不过是给这些蝴蝶兰们一点点的时间和精力,它们却还我一个触手可及的春天。

茶花

宋人金朋说这样写茶花:“严寒瑞雪正飘飘,布满乾坤似玉浇。独见墙头倾赤艳,鲜红几朵破琼瑶。”写透了茶花的色之美艳,姿之丰盈,态之高雅。不由心生慕意,遂去花市里买一盆现成的回来:成簇的花骨朵,大而赤红的重瓣花朵,金色的点点花蕊,矜持而高贵。一放入客厅,便是满厅的温暖灿烂,全家人都欢喜得不得了。

从正月到二月,先是七八朵,又是五六朵,再是一两朵,所有的花苞用尽它们的气力次第开放,以美相酬。

四月柳条飘绿时,花谢,整株茶树沉寂下来。我的心也“咚”地一下沉了下来,没来由地想起那句“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俗语。

我有个好朋友的妹妹——她小我四岁,很喜欢茶花,家中大红的山茶、粉色的香妃、玫红的赤丹,十多棵茶花装扮出满家的鲜艳热烈。她是个仔细的人,每个花盆里插一支标签,除了记着换盆、施肥的日期,还写上了她为它们取的名字,有一株勤花的四季山茶被她叫做“老牛”,另一棵浅橙色的香妃则被称为“豆蔻”。

最近听说她生了很重的病,已到了不久于人世的地步。

白居易用“犹如真红耐久花”赞叹茶花的特质,这特质却没有给到我朋友的妹妹。

不知道那些她养的那些茶花怎么样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见过的最倔强的茶花是在延边,旅游时碰到的。被主人随便放在临街店铺的门前,盆土干裂出几条大蚯蚓般的缝,枝叶却没有丝毫的颓废之气,照样直立健壮,六七朵正盛开的花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我真希望这样的茶花多多益善!

榕树

确切地说,家中养的并不是真正的榕树,只是一盆榕树盆景。造型虬曲苍劲,二十多条根须盘绕交错在一起,粗的如成人大臂,细的若孩童手指。壮硕的树干上缀着十几簇嫁接上去的细枝条,每簇叶子都泛着亮绿色的光泽,很是赏心悦目。

盆景是乔迁新居时朋友精心挑选后送的礼物,我亦很喜欢。

迁入新居的第二年冬天,母亲来我家小住。站在盆景前询问:这是啥东西?我答:这是榕树,南方才有的品种。母亲更疑惑了:这是树?粗干子细枝子矮个子,哪里有树的样子?我笑。是啊,这不同于母亲对树的一贯印象。母亲一辈子在村里种田,她眼中心中的树可能是俊俏挺拔的白杨、婀娜多姿的垂柳,可能是春天挂满一嘟噜一嘟噜白花的洋槐、能招蜂引蝶的桃树杏树苹果树,也可能是村头那棵高大茂盛的皂荚树……唯独不是此刻她看到的这棵树的样子。

“咦,枝子上咋还缠着铁丝呢?”母亲又问,“那是造型用的,为的是不让枝条乱长”,我耐心解答。母亲动起手来,开始一根根解开那些绑着枝条的铝丝:“好好的树不让舒舒服服地长,跟缠了小脚似的。”我无奈地笑着,复又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

几年后到广州出差,入住的宾馆院子里有一棵榕树。我走到近处,看清了它的真面目,真是一株大树,根部直径超过一米,枝干的数目不计其数,枝上又生根,许多根直垂到地上又扎进土里,翠绿的叶子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没有一丝缝隙,真正是“根如盘,干如柱,须成林,冠如盖”。我突然想起母亲站在我家榕树盆景前疑惑的模样,倘是她看到这棵树,一定会说:哟,真大,比咱家生下你那年种的椿树都粗啊!

日子是很不经过的。

搬家已是十七年前的事情,如今这棵榕树盆景依然占据着客厅的居中位置,没有了铝丝的束缚,加之未曾修剪,整株盆景的造型看上去凌乱无序。我是不计划修剪的,它已失去了在蓝天下恣意生长的机会,不得已委曲在小小的花盆之中,就给它自由吧,旺盛地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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