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 文/邱 林

“谁控制了欧亚大陆，谁就支配了全球。”这个立论基础经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执政期间的总统国家安全助理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1928-2017）的《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一直延伸到《战略远见:美国与全球权力危机》中，展现了他一切战略设计的重要立足点。

在我看来，如果说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是战略阴谋大师，布热津斯基则是当之无愧的战略阳谋大师。他撰写的《竞赛方案》《大棋局》《战略远见》，堪称其阳谋三部曲。就欧亚大陆而言，布热津斯基在《竞赛方案》一书中主张削减两翼，强化中央。而在《大棋局》一书中则相反。《战略远见》一书中干脆跳出这三条战线，转到北极点上俯视欧亚大陆。表面上看是变的眼花缭乱，互相矛盾，实则是战略环境变化下，不变的战略手段的灵活调整。

和19世纪的奥地利梅特涅等地缘战略家一脉相承的是，布热津斯基并不相信不同的国家必然要因为意识形态等方面的歧异而成为敌人，而是秉持实用主义，坚持通过复杂的结盟关系来最大程度地满足美国的利益。作为一名资深的地缘战略分析专家，他在《战略远见》中重点分析了在如今美国相对衰落，单极世界似乎走向死胡同的大背景下未来50年内世界格局的走势。

在各个维度上，布热津斯基都展示了他思辨性的国际战略观念。美国应该促进欧洲的经济一体化，并使欧洲成为一个政治共同体，但欧洲又不应该成为一个可以与美国分庭抗礼的力量；美国应该警惕俄罗斯的帝国野心，但也应该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拉拢俄罗斯加入一个“扩大的西方”，成为一枚对西方有利的棋子；美国需要与中国保持友好，但也应把日本视为东亚的一个平衡之锚，满足日本成为全球性大国的心理需求，确保东亚呈现多元化的竞争格局。

应当说，布热津斯基的观点符合美国实际的势力定位，也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维持其在国际舞台上的领先地位。从本质上说，美国将不遗余力地维护它所认为的世界单极主导地位。对它来说，“强权即公理”，它的行为没有任何后果。尽管他是美国“独霸论”的主张者，但世界的客观形势可能正在走向多极化，而非单极化。所以，美国必须和中国合作，例如管控因为各种因素而变得动荡的中东地区，维持这个全球能源中心的稳定。

以我的认知，我发现布热津斯基与基辛格的观点基本一致。事实上，布热津斯基与基辛格的论述都充满了现实主义色彩，两人分别在均势外交和地缘政治上投入了大量的笔墨来绘制自己的战略蓝图。两人同样是在20世纪70年代操刀美国的对外政策，但在行事风格、处理冷战期间美苏关系走向了两个方向，双方的影响力也逐步拉开了距离。

犹太人身份和欧洲大陆战乱都改变了布热津斯基与基辛格的人生轨迹，但是这种过去的经历在他们的情感、态度、思想上，都展示出不同的自我形象。尽管人们仍然将他们视为拥有丰富经验和非凡智慧的战略家，但不可否定，基辛格比布热津斯基相比，无论是学术研究水平、参与外交活动，还是个人影响力方面都略胜一筹。

特别是在外交上基辛格表现得更为明显。上世纪七十年代，基辛格与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导演了中美关系一系列秘密外交行动：签订了美苏限制战略武器条约、中东和谈等历史进程中……国际舞台上的轰动性新闻此起彼伏。尤其是代表美国政府与越南达成停战协议，更是让基辛格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有人这样评价基辛格，认为“他是当代既受人敬重又遭人痛恨的政治家自然也包括美国国务卿，而其中没有哪个人比得上基辛格。”拿破仑曾说当年奥地利外交家梅特涅的政策和阴谋诡计没有什么区别。作为梅特涅崇拜者，基辛格既会娴熟运用政策，又懂得使用阴谋诡计；既是运筹帷幄的战略家，又是工于心计的战略家。

而布热津斯基更多的角色，主要充当政府的幕僚和参谋作用，缺少基辛格这样身临外交第一线的实战经历。在中美关系的展望上，布热津斯基强调要将中国纳入由美国指定的平衡体系中，意思是，只有遵守游戏规则才有中国的好果子吃。给我们中国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一方面宣扬尊重中国的崛起，一方面却加紧对中国的钳制，这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

通过阅读《战略远见》一书，以及将布热津斯基与基辛格进行对比，我感到，当今美国的氛围，让持非主流观点的人士（如基辛格）在政府中寸步难行。就像我们回顾历史一样，好像先人也没有按照我们心中的理想前进，这就是历史的吊诡和迷人之处，因为现实和每个人理想的历史不可能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