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狭小的山谷里,人们过着宁静、幸福的生活。山谷的周围全是无边的沙漠,整天风沙弥漫,山谷显得深邃、破败。
对那些村民来说这个小小的山谷就是整个世界。每天饮完牲口、将水灌满木桶的村民,总是无忧无虑地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守旧的老人们讲着一些古怪的话。一些晦涩难懂却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话,因为它是古老的,来自于众神的。
在这个山谷里,越是古老的东西就越受到尊敬。如果有谁敢质疑祖先的智慧众神的启示,他就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挤。因此,所有人相处得都很融洽。
直到他的出现……
“向外看吧!那沙漠背后有着更加广阔的世界!”
他高呼着。
人们愤怒了口中不断地吐出一些恶毒的话。
“烧死他!杀掉他!让他永远闭嘴!除非他承认自己在说谎!”
虽然他从前是一个聪明体面的人,可是这一刻那些守旧的人们依然对他恨之入骨。他居然认为在那片沙漠之后还有其他世界!
他被带上集市,在这里将在众神的注视下宣判他的死亡。他们命令他不许说话,但他偏偏要说,而且是那样的震人心魄!
“在那个世界,他们决不会因人提问而将其置之于死地,绝对不会。因为倘合人之所言属实,他们除比我们快乐之外,还当永生不朽。
因此,法官们啊,对死亡恰然称快吧,确要知道,善者无论生前死后均无恶可以加之。他和他的一切决不会为诸神所忽略;我将面临之结局绝非偶然。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死期已临,得以摆脱烦优,实为善;故此神谕未有表示。为此缘故,我并不怨恨我的定罪者和起诉者;他们并未有损于我,虽然他们未曾有意加惠于我;为此缘故,我可对他们稍加责备。”
这就是苏格拉底,西方哲学的始源,人类史上最著名的殉道者。
“我将死,而你们还要活下去,但唯有神会知道,我们中谁会走向更好的国度。”
正是他的慷慨就义塑就了苏格拉底一脉永恒的传说。
这就是翻开烟波浩渺的西哲史,最令人震撼的事件——苏格拉底之死。
一个世界的结束,另一个世界从此开始,生命的消逝,象征着精神的永恒。
一个普通的肉体从此消失,一个伟大的思想流派从这时候开始势不可挡。
柏拉图和他伟大学生亚里士多德走进了人类的视线之中,在这一位已经进入古稀之年的苏格拉底被500名雅典公民组成的陪审法庭经两轮投票表决有罪并判处死刑饮毒酒而亡之后,就在他所热爱的雅典人民的面前。
其实苏格拉底是可以不死的。
在第一轮审判时宣判苏格拉底有罪和无罪的陪审员的数量相差并不大,只有区区的三十人,只要他低下高贵的头颅,那就可以活下来。
即便是被宣判有罪也是有区别的,按照当时雅典城邦的法律,罪罚有罚金、放逐、死刑等方式,苏格拉底罪不当死,还可以选择罚金或放逐。
直到他用那著名的“苏格拉底死亡演说”激怒了全体陪审团之后,死亡审判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即便是被宣判了有罪之后,苏格拉底也不是非死不可。
在《克里托篇》里,已被判处死刑的苏格拉底因恰适雅典人一年一度到提洛岛敬神的朝拜得以缓期执行死刑,在监狱中关押长达一个月。
克里托是苏格拉底的同龄好友,此时他们都已70岁了。克里托希望苏格拉底逃跑,苏格拉底却用一步步的逻辑论证,表明他不能破坏国家法律,坚持善和正义的决心。
死固吾所畏也,然而放弃了心中的正义和信仰却与死无异。逃跑会使他终生承认的原则显得愚蠢可笑。苏格拉底活得潇洒,死得洒脱。
原则和变通,坚持信仰还是趋利避害?苏格拉底是微笑着、带着希望赴死的,因为他想通了那个大问题。
他证明了死亡不是终结,灵魂永远不死,所以走向死亡,或许是走向了一个更好的所在。
正如黑格尔对苏格拉底的死亡的评价道:“苏格拉底不愿在人民面前低头,来恳求免去他的处罚。
苏格拉底以最高贵、最安静的方式去赶死,这一点,在苏格拉底是非常自然的。”
按照他的哲学思想,死亡并不可怕:死亡要么是无,要么是灵魂从这个世界迁移到另一个世界。
苏格拉底宣称,不论何种情况,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方面,如果死亡是无,这就像酣睡无梦的夜晚,而这样的夜晚是颇受欢迎的。
另一方面,如果死亡是灵魂从这个世界迁移到另一个世界,他就有机会与荷马、赫西奥德以及阿喀琉斯这样逝去的伟人交谈。
因此,在最后一刻,他安之若饴地饮下了那杯毒芹汁。
身死而道存,用肉体的毁灭换取精神的永恒。
英伦才子阿兰·德波顿在《哲学的慰藉》中这样描述大卫的名画:“被雅典人民判处死刑的苏格拉底在悲痛欲绝的朋友围绕中正准备喝那杯毒药。
柏拉图坐在床脚,手里拿着一支笔,身旁放着一卷纸,他是这场城邦冤案的沉默的见证人。”
柏拉图在苏格拉底死时才29岁,但是大卫把他画成了一位老人,须发皆灰,神色凝重。
走廊里是苏格拉底的妻子桑娣帕,由两名狱卒陪送从牢房里走过来。有7位朋友处于不同程度的悲戚之中。
苏格拉底最亲密的伙伴克里同坐在他身旁深情而关切地凝视着这位大师,但是哲学家本人腰杆笔挺,上身和胳膊如运动员般健壮,神情略无畏惧或悔意。
画上的苏格拉底已宣讲完一个哲学论点,同时泰然伸手拿起那将要结束他生命的毒杯,这既象征着对雅典法律的服从,又象征着对自己内心的召唤始终不渝。
我们看到的就是生命完成升华的那一刻,苏格拉底之死,思想文化史上无法绕开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