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扬,一个卧底警察的黑白人生

2013年4月27日

一个眼戴墨镜的男子平静的走进北京某戒毒所医院

他叫宋明杨,之所以来这里,是又到了定期的检查的时间

从1996年到2013年,他沾染毒品已经17年,对于他来说,

来戒毒所,是他这些年出入最频繁的地方了,当然,对于他来说,

这也是他最不愿意走进来的地方

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他是一个瘾君子,但曾经他也拥有一个让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

那就是一名颇有功绩的警察

宋明扬1963年出生于辽宁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而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当一名惩恶扬善 的警察

终于,在1983年的时候,北京市公安局向社会招募警察。

20岁的宋名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果断辞去了当时所在钢铁厂的工作,准备去报考

然而,他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嘲讽和质疑,甚至打击宋明扬:

“想当北京警察,哪那么容易?”

纵使这样,也依旧没能打击宋明扬一颗想当警察的热忱之心,他不顾他人的讥讽,努力

地进行备考,他想用事实来打这些人的脸

功夫不负有心人,同年,他终于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考入了北京市公安局,

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刑警,在宋明扬收到录取通知书时。

他激动地难以自抑,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于是,在他的日记本中,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新生活开始了!!!太激动了,我的手在发抖,是从我内心发出的,今天实我终生难忘的日子,由于本人的努力,我被北京公安局录取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但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心情和对未来的憧憬,都是跃然纸上

他甚至,还为自己画了一个小人画像,上面还佩戴了一名军功章,这是他将来努力奋斗的目标,成为一名好警察,为人民服务,建功立业

然而,这个并不是宋明扬的空想,入职以后,他对于这份难得的工作也确实非常的上心

每次执行任务,宋名扬都会满怀热血与激情,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凭着这股干劲,宋明扬很快的在同进警队的一批人中,脱颖而出,并得到了一个“拼命三朗”的称号

当然,当时的宋明扬并非是有勇无谋之辈,他除了有勇往直前的冲劲外,同时还兼具着心细如发、考虑周密的特点。所以,在后来的很多案件中,他都发挥出色,赢得领导的赞扬

3年后,也就是1986年,一个惯偷在白天闯入检察院的宿舍区,

恰巧碰到一个小女孩在家门口玩,这个小偷便以口渴喝水为由,

骗小女孩打开家中的大门,而后这个小偷不但偷了一个照相机,

还将这个小女孩奸污了,这起案件令人愤怒又痛心,

当时警局派出大量警力搜选线索,但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宋名扬接手后,每日骑着自行车带着受害的小女孩在案发现场附近转悠。

哪人多他就去那里,终于在案发后的第40天,

小女孩指着一个穿背心的男人说:就是他!

此案破后,宋名扬名声大噪,荣获“三等功”

直到1990年,宋明扬因为表现突出,被安排接手了一项特殊的秘密工作--管理特勤

而这项工作之所以特殊,就是宋明扬需要打入到犯罪集团内部,

然后培养线人,并对他们进行管理,

这也是当时的公安系统破案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如果遇到重大案件,又或者是需要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

通过线人就能及时获得线索或者是嫌疑人的资料

然而,做这项工作就需要和社会有广泛的接触,

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一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为了得到有用的情报

宋名扬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由于线人的身份特殊,工作保密性极强,

再加上一些老混混的警惕性都很高,从不轻易相信人。

为了更好的打入犯罪集团的内部,宋明扬最自己也的形象也进行了改造

他开始脱下警服,摇身换上一身“大款”装扮

腰挂BB机,手拿大哥大,每天都用摩丝将他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

还借了一辆队里的奥迪,开始不断的接触各种流氓

加上宋明扬拥有高超的情商,因此,他很快便和很多线人培养了“感情”,建立了信任

以至于他在特勤那几年,靠线人提供的线索,破获了很多单棘手的案件

直至33岁,他已经先后十多次立功,其中公安部颁发的“三等功”就六七个,

他也因此成为了分局和流氓堆里的“红人”

1996年北京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大案,白宝山事件

刚刚刑满释放的白宝山打晕了一名哨兵

并抢走步枪,在逃亡过程中先后杀害了5名警察,另有8人受伤

抢劫人民币140多万元,一时间,警界陷入了巨大的破案压力之中

同年4月,宋明扬通过线人得到了一条线索

位于北京朝阳区劲松有一个名为“黑子”的人持有手枪、微冲和手雷。

其中就有与白宝山所抢枪支同一型号的自动步枪

在得到线索之后,警局下达死命令,让宋名扬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找到黑子

很快,宋明扬便在线人口中得知“黑子”下落,并且从线人口中发现

这个黑子不但贩卖枪支弹药,甚至还是一名毒贩

于是,他立马向局里借出一辆奥迪,一辆公爵王,

宋明扬亲自穿起名牌,伪装成一名贩毒大哥进入“黑子”的毒窝

很快,他便和毒窝里的罪犯打成一片,有的甚至称兄道弟

但是,当时在这个窝点的毒贩基本本身自己就是瘾君子

他们平时最多的消遣,就是聚在一起吸毒

而每到这个时候,宋明扬都会借故离开

这种现象很快便引起了”黑子“怀疑,认为宋明扬可能“马爷”(警察)派来的卧底

于是,在某一天,黑子就带着几个小流氓把正在抽烟的宋明扬围了起来

黑子站在宋明扬的身后,搭着他的肩膀,用很低沉的与其问道宋明扬:你是不是马爷?

听到这话的宋明扬当时就有点紧张,寻思是自己那里露出了马脚

而就在这时,身后还传来了一声拉动枪栓的声音,很明显,这是一不对头就动枪的时刻了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在众人面前吸毒,证明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毒贩

要么选择拒绝,当然,这样身份就会暴露,也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

并且,这样做的后果可能还会连累到线人,让整个案件的侦查工作功亏一篑

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他亲眼目睹过很多瘾君子的悲惨下场,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于是,宋明扬强作镇定,把心一横,把还没有抽完的香烟硬生生的捻灭在自己的左小臂上

然后对黑子说:你真够逗的,我怎么可能是马爷,然后,他对一旁正在摆弄毒品的一名流氓说:来,给哥也整一点,

在拿过小流氓递过来的一包毒品之后,宋明扬熟练的拿出自己的香烟,给自己做了一个烟枪和烟板,这熟练的动作也多亏于他之前所接触过的毒贩,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宋明扬也自己练过很多次,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弄完之后,便吸食了起来,洗完之后,他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刺啦一下,在自己的小腿上画出了一个”十字“,来证明自己除了是个瘾君子,还是个狠角色,这一系列的操作,也再一次消除了对方的猜疑,摆脱了这次危机

按宋明扬自己的话来说,第一次吸食毒品的时候,是一种很臊很恶心感觉,他觉得这东西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上瘾,

但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为了继续留在这里调查案件,宋明扬不得不隔三岔五的在这些人的面前吸食毒品,很快,他自己便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突然有一天,他的烟瘾突然串起,身体和小腿都出现了抽搐的反应,他知道,这是毒瘾犯了,虽然他很想去遏制,但身体自身带来的那种难受感让宋明扬的思想也变得混乱了,那时他刚好在外地,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坐火车回到北京,找到相熟的毒贩,他们手中拿到了一包毒品,然后再次吸食了起来,渐渐地,这种曾令他“恶心”的东西让他开始觉得适应、舒坦了,当舒坦过后,伴随而来的是害怕,他知道,他已经彻底染上了毒瘾,如果,这时他选择退出,去戒毒,还为时不晚,但是,当然他的卧底任务还没取得有价值的线索,为了能让案子顺利侦破,身为警察的责任时刻的提醒着自己,必须再坚持下去,继续留在这里调查下去,当然,这期间,他也自己尝试戒毒,就是当毒瘾上来的时候,他把自己强行关起来不出门,但毒品的魔力却比他想象的大得太多,在与毒品的拉扯战斗中,他总是输的那一方。从一开始卷烟枪烧锡纸吸毒,到使用注射器,毒瘾像梦魇一样笼罩着他。

1997年初,宋明扬通过“黑子”,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与黑子有密切联系的另一面犯罪人员”新哥“从南方运回了20多支枪支,在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宋名扬以买枪为名,将“黑子”的朋友“新哥”引出,在警方的配合下,成功的缴获了一把手枪和20多发子弹,并成功的抓捕的罪犯,在宋明扬提供的其他线索中,一个地下贩卖枪支网就此被捣毁。

破获此案后,宋名扬获得了公安部颁发的三等功。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他立功无数的警界生涯中,这是最后的一块奖章

同年,宋明扬结束了卧底身份开始归队,起初,他还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把毒瘾戒掉。然而,随着毒瘾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快,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这戒毒真的不是一间容易的事,但他依旧怀揣着一丝希望,而后,他便向局里申请了一段探亲家,返回老家辽宁抚顺,他把自己因公染上的毒瘾的事告诉了家人,他向留在家里戒毒,让爷爷,叔叔,婶婶和表妹四个人轮流看着他,然而,戒毒的生活如同地狱一般。每当毒瘾发作时,宋名扬便会失去所有理智,像个疯子一般,摔桌打椅,满地打滚。并不断的哀求家人,给他吸上一口,但家人怎么会同意这种想法,他们没有理会宋明扬的哀求,而是红着眼睛,把他死死按住他,不让他动弹,然后使劲的捶打他的身体,哪不舒服就锤那里,就这样折腾十几二十分钟,才算缓过劲,也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这个大劲才算缓过去,他感觉自己没有大碍了,于是,他又动身返回了北京继续工作,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戒毒的经验,让他觉得,其实毒品也不是那么难戒,于是,当他返回工作单位之后,又继续了他的卧底生活,警察和毒贩厮混在一起来寻得线索,很快,他又复吸了,也正是这样,他的毒瘾也越来越深,越来越难戒,而由于吸毒的原因,他的身体也变的越来越差,甚至导致他无法正常的工作,直到2001年,公安局实行末位淘汰制,宋名扬从作为一线的刑警队被调离至预审部门,这也寓意着,他不用再出去和混混打交道,探寻线索了,而是转向文职工作,处理一些复杂繁琐的事务,这对于常年混迹在外的宋明扬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就这样待了几年,因为不熟悉电脑,或者又是因为作为一个吸毒者的自卑,他无法再坦然面对那些昔日的同事,也无法忍受私下对他的风言风语,按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段时间他真的很难受,不但忍受毒品对他带来的折磨,还要忍受有些人的冷嘲热讽,这使得他甚至想在单位大喊:“我是因公染毒,我不是警察败类。”于是,在2005年底,他选择了办理病休,那年,他刚满43岁,在临走之前,公安部还为他开办了一张“因公吸毒”的证明。自此,宋名扬离开了自己工作23年的岗位。

2010年2月,一名过去的线人打电话给宋明扬,他请求宋明扬卖给他300元的毒品,出于对这个线人过往的交情,宋明扬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他从熟悉的贩毒人员手中,拿到了毒品,并开车来到线人所提供的地点,然而让宋明扬想不到的是,当他将0.32克的毒品交到线人的手中时,四周出现了埋伏已久的警察 ,

当场把宋明扬抓住,并从他身上,搜出了其余2.31克的毒品,而后,宋明扬才知道,这是一次钓鱼执法,线人为了戴罪立功,故意打电话给宋明扬给他送毒品的,当然,人赃俱获,当过警察的宋明扬知道,他根本没有解释的机,

法庭上,公安部门出具了宋名扬因公染毒的证明,加上宋明扬归案后以及在庭审中认罪,悔罪态度较好,法院以初犯,认罪态度好,涉毒原因特殊,多次立功等辩护意见

最终从轻判处宋名扬有期徒刑6个月,罚金3000元。

当他被警察带往去做入监身体检查时,管教把一副脚铐丢在他的面前,并半开玩笑的说宋明扬说:“会戴吗?”

“我给人家戴一辈子,怎么不会戴?”宋名扬冷冷地说道。

脚铐很沉重,罪犯服很冰冷,一路上,宋名扬再也忍不住,情绪崩溃,失声痛哭,泪水横流,既愤恨又后悔。

“在监狱里怎么都想不通,整日以泪洗面,甚至想一死了之”这是后来宋明扬面对记者说起第一次入狱时的感受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2011年7月20日,警方接到群众举报,有名贩毒人员正在约购毒品,接到举报后,警方很快地抓住了这名贩毒人员,经过审查,这名毒贩人员交代出给他提供毒品的正是刚出狱11个月的宋明扬,而后警方开始前往宋明扬当时所在的住处,将其抓获,而这,也导致了他的第二次入狱,法院经过审理后认为,宋明扬因第一次贩毒被判处有期徒刑后,仍不思悔改,属于累犯,所以应当依法从重处罚,最终判处他有期徒刑1年,罚款2000元也正因为这第二次的刑法,让他彻底失去了警察的关环,也没有再的得到公安部的优待和礼遇,至此,他彻底沦为一名令人不齿的毒贩。

宋名扬的妻子是一家国有钢铁厂的工人,原本性格开朗,温柔贤惠,但因为工作,宋名扬常不在家,半夜总有人敲门,还“老有人送恐吓的东西”,妻子成宿睡不着,变得胆小且神经质。宋名扬染上毒瘾后,妻子精神彻底崩溃了,2001年被残疾人联合会认定精神残疾程度为二级,在宋名扬第一次贩毒的前几天,他将妻子送到精神病院

2012年,49岁的宋名扬刑满释放。出狱后,他和儿子还有父母住在一起,那是一间只有65平米的老单元房,因为从小缺少交流,宋名扬的儿子有轻度自闭症。宋名扬说,很后悔自己在儿子成长过程中的“缺席”。有一次儿子问他:“爸,你除了吸毒,你给我带来什么?”这个问题顿时让宋明扬无言以对,虽然“风光的时候”尽力给儿子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要吃什么玩什么都满足,但因为“工作特殊,说不定哪天就光荣了”,他一直刻意回避和儿子建立感情,现在父子感情很淡,所以面对儿子的提问,他没有回答,而是一个人跑到洗手间偷偷 哭泣。

不过,出狱后,宋明扬的父母并没有放弃他,他们坚信儿子能够熬过来,于是,他们拿出他们开小卖部多年的积蓄,寻找各种途径去帮助他戒毒,而宋名扬在2010年第一次服刑时,分局就停掉了他每个月的退休金,而后就再没有补发过,所以,对于接近50岁的宋明扬来说,他彻底失去了收入来源,因为长期吸毒,他的身体在无法支撑他出去寻找工作,就连他自己都说: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过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得伸手问父母要钱

有人曾问他,后悔吗?因为他喜欢的职业,最终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而宋明扬却坚决的摇头,表示并不后悔,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

不过,他又补充道:

“如果当初因公殉职该有多好,那样留给家人的就是光荣,不是屈辱了。”

如今的宋名扬每年春节,他都会主动前往戒毒所,收看公安部春晚。而且,经过长时间的治疗,他的毒瘾也得到了很好的遏制,而他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戒毒成功,重新找回自我,然后用剩下的时间,来弥补对父母,妻子,儿子的亏欠,在这里,我也希望,宋明扬能早日实现愿望,远离毒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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