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苛责吗?无论是生活还是自己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生活越紧张,越能显示人的生命力。

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记得当中学课本上提到新中国土改的时候,还兴冲冲地跑回家问爸爸家里祖上是什么成分,答曰:下农。

在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爷爷成为了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的老大,并且在十几岁的时候因为老爷爷老奶奶双双失去了劳动能力被生活所迫挑起了家里的大梁。爷爷自己说:“那个时候才十来岁,把书烧了就进大队(农村生产队)干起了公活挣起了工分,我记得很清楚,刚开始的几年,一天才几分钱,就靠着我和我父亲做些杂活补贴家里。”

过了几年,老爷爷和老奶奶相继故去,剩了家徒四壁和一众儿女,生生的担子彻底全都落在了爷爷一人肩上,我不知道爷爷面对着弟弟妹妹是什么样的心情,是生活的压抑吗?亦或是愤怒,对命运的倔强。

还好,爷爷在大队勤勤恳恳,并且学了一门花雕的手艺,靠着为别人雕刻各种需要的人像渐渐地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几个兄弟姐妹都供着完成了学业,也给较大的兄弟筹备了婚礼,在农村,父母的任务也不过如此,当孩子成家了,养育这一任务才算基本结束。总的来说呢,一切渐渐步入正轨。

不能想象爷爷是怎么样熬过一口饭要分给四个人吃的日子,不过到这个时候确实已经熬过来了,这也是我很敬佩爷爷的一点:坚忍。是知道只能靠自己之后的卧薪尝胆,是知道日子一定得过下去的咬紧牙关,是知道身为长兄的默默付出。命运再不公,还是会青睐勤奋的人,这是永恒不会变的。

时间一晃过去,爷爷凭着手艺攒下来的钱,乘着市场经济的大潮,创办了村里第一家面粉厂,由于经营有方,短短两年内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村主任代表村子给爷爷发了一个金黄色的奖状,以资鼓励。伯伯和爸爸也都来到了这个世界,爷爷似乎可以放下心来来享受这些年苦熬成的甜了,可似乎命运还是会故意捉弄。

爷爷是个很直率甚至可以说很单纯的人,对所谓熟悉的人有种莫名的信任,再加上多年以来坚忍惯了生发的固执,这两种性格的结合,也是后来悲剧发生的根源吧。

当时伯伯和爸爸都还小,不能帮爷爷打理生意上的事,奶奶也没有什么文化,整个厂子都靠爷爷一肩担起,随着生意越做越大,爷爷一人需要管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所以从当时在村里还颇有名声的老会计做了记账员,无论大小收支,均经由其手,起初家里人是不同意的,奈何确实也无人帮忙打理厂子,只好告诫爷爷多留心账上的事,以防万一。

开始,老会计每一笔账都做的很清晰,也会主动让爷爷过目,渐渐地爷爷也对其放下心来,不再每天查账,也就是这个时候,危机暗涨,账目仍然是条理清晰地陈列在账本上,但是营业额却日渐萎缩,缺少了资金的强力支撑,厂子渐渐有了亏空,爷爷千方百计地改进技术企图拯救企业,却久久不见成效。于是和老会计商量着来购置最新一批的机器来投入生产,预算一出,大大超出了爷爷的预料,老会计说厂子的资金已经不够重新购买机器了,需要向村里借,考虑到厂子当时是以村里大队和爷爷的双重名义注册的,爷爷向大队咨询这个借款怎么算,被告知是算作投资,盈亏由双方共同承担,爷爷也没多想,相信了那些人的话。

由于当时大机器已经成为了工厂的必备品,爷爷购置机器的时机本就晚了些,所以在竞争上越来越艰难,最终在债务过多的情况下宣布破产。之后的事情比破产更令人心寒,首先是老会计用这些年吃的亏空在隔壁新开的楼盘买了小楼从此再也没了联系,剩下一堆烂账给爷爷。这还没完,当时向村里的借款竟然是老百姓们筹集的,村领导一换届,谁也不承认是以村子的名义来借的钱,都扣在了爷爷的名义下。

那年,爷爷卖掉了能卖的所有财产,还了大半的借款,剩余的承诺给村民在几年内还清,就是这样,还是有人不领情。默默承受了一切指责和压力的爷爷将厂子关掉,回到了家里。村子里风言风语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停歇过,爷爷的名声也是这样被毁掉的,爷爷是一个自己做错了事情会掌自己耳光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这么些年人们的无故指责,只知道应该会很累吧。

这件事直到多年以后被家里人和形势的逼迫下再次提起:前两年拆迁,给的条件和爷爷想要的数目相差了18万,哪怕是后来村干部亲自来做工作并允诺能给15万都谈不拢,伯伯和爸爸都在劝爷爷别太较真,差不多就可以了,爷爷却始终倔地无可奈何,直到后来被那些催拆的小混混骚扰地住进了医院,才肯松口,原来是因为如果少了这18万,不再有经济收入的爷爷就没有办法来还那些年欠下村民的账了,让爷爷说:“这是一块心病,心病不除,死不瞑目。”

拆迁后,伯伯和爸爸又分别凑了些,将钱数奉还所有有关的村民,了却了爷爷的心愿。

而那个老会计,听说在不久前去世了,葬礼匆匆,只因为两个儿子要争抢继承权无心打理后事。

不过到现在还常听到爷爷说,是他自己没能知人善任,没能及时还清债务,要我们做一个多要求甚至苛求自己的人,自己行得正,到爷爷那个年纪,仍能方寸不乱,心宽气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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