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到那个女子,是在一个夏日的黄昏,木材市场,一栋破旧的二层楼前面,堆放着几垛两人多高的木材,在木材和房屋中间,有一块两米宽三米多长用粗劣水泥铺设的坑坑洼洼的空地,空地上横放着一个铁制晾衣架,女子正往衣架上晾衣服。
金黄的阳光洒在女子身上,把她那白色的连衣裙和栗棕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色。女子肤如凝脂,明目皓齿,在这个脏乱不堪的市场里,犹如一朵出水芙蓉,让这整个市场都明亮可爱起来。
两个孩子从她身后的屋里跑了出来,一男一女,大的女孩有七八岁的样子,模样酷似女子,梳一条马尾,白净秀气,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后面的男孩五六岁,一边追一边大声喊:快还给我的变形金刚。
男孩追不上姐姐,跑过来抱住女子告状。这时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一手把着门,试图迈下门口那高高的台阶。女子急忙推开男孩,紧跑过去接住那个差点栽下来的幼儿。
在这鸡飞狗跳中,刚才那幅美好的图画已成了幻觉,女子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子,一个三个孩子的母亲。
这个三个孩子的母亲有点气急败坏,扭住女孩的耳朵厉喝:还给你弟弟!你又惹他干什么!去外边找你那死鬼爹,让他回来做饭。
在几垛木材的外面是一条东西路直通市场的两个大门。路两边的门店都如女子家一样,货物摆在路边,只留一条路通后面的门店。
在路南一个宽敞的门店外,一桌人正在那里打麻将。一个小矮桌,有男有女,其中四个激战正酣,旁边或坐或站的几个人,有的评论,有的指挥,吵吵嚷嚷地旁观着。
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正在观战,见哭哭啼啼的女孩向这边走来,急忙站起身,拉着女孩往家里走去。
男人大概有五十多岁,平头,穿一件条纹汗衫,一条肥肥大大的卡其色五分裤,光脚趿拉着拖鞋,像一个种地的老农。
厨房在房前空地的西侧,一个用彩钢瓦搭起的简易厨房。男人安抚好了女孩,又逗了逗在女子怀里的幼儿一会儿,就走进厨房。
女子这时候拿了一个马扎,搂着幼儿坐在空地上,盯着那双又重归于好的儿女发起呆来。
夕阳已经落下,把一片残红洒向大地,慢慢地,残红被灰色的夜色吞没,天渐渐黑了起来。
女子还在呆呆地坐着。厨房里还在叮叮当当;那双儿女已经进屋;怀里的幼儿已经睡着。她呆呆地坐在朦胧的夜色里,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