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六岁秋天那个黄昏是我见到最美丽的天空,也是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那时的天湛蓝而高远,落日余晖把整个西部天空染得绚烂至极。坐在高出屋顶三四个阶梯的木梯最顶端横木上,一遍剥高粱甘蔗的皮,一遍和站在院子里的小姨描述夕阳晚霞的美。随着一声惊呼和尖叫,我从木梯的顶端倒栽葱式翻落下来。好像听到耳边的风声,看到木梯旁边榆树的树冠遮住了天。母亲从屋里冲出来,小姨把我抱起来问我哪儿疼。只觉得眼睛的部位刺疼,滴下血来。妈妈背起我让我用手捂住左边的眼睛,一路飞奔向村卫生所。
当我站在村卫生所的地面上,双腿被妈妈箍紧地有些麻木。电灯泡下,我惨白的脸映在墙上黄色花纹木边玻璃镜上,露着一只惶恐的眼。我不知道手捂着的那只眼瞎了没有,已经在头脑中极力想象独眼龙的画面。穿着白大褂的胡医生把我的小手从眼睛上拿开,我的那只眼紧闭,不知睁开会是怎样的情景,黑暗还是光明。胡医生和蔼地安慰我,说是没有伤到眼睛,只是眼睛下面被划了一道伤口,缝几针就好了,只是伤口离眼珠仅仅一毫米的距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到家,父亲把木梯上绑着的粗铁丝尖头深深砸进木梯里面,把木梯搬离了以前的位置。在离我掉下来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就是一个长条石桌。如果稍有偏离,就不会再有以后那么多的苦难和幸运。
把纱布去掉以后,内侧眼角下面是一道不是很明显的疤痕。后来,戴了近视眼镜,正好遮挡,登梯爬高的恐惧却一直留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