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当我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下笔,不是为了向谁讲述什么故事,我,或许只是为了给心胸中那股子不甘与绝望、疯狂与窒息的情绪一个交代?
谁又知道呢。
从呱呱坠地,我想我这矛盾而稀松平常的人生大概已经过了两个阶段,首先是纯净期,这个时期的我大概与山间野兔无异,我的意思是彼时的我无论如何来讲,可以算是最纯净而自然的,难得的纯净而自然。虽是山间野岭,却尽得天下之钟灵秀气,虽衣食简朴,却团圆合乐,那时时间太慢,现在回首却又觉太快,在举家拖着行李的最后一次凝望间,我明白我的人生已与那段时光彻底断裂。然而我深信它并没有消失,始终伴我左右,那是我所拥有的世界,它的天散落在风中,地藏匿在雨中,人却如烟,有迹可循却未必可见,只在某些黯然神伤的夜里感受着风雷的交映,当熟悉的炊烟不经意从窗口飘入,它回来了。
正如事物的发展普遍性规律,一切事物都是不断发展完善而最终走向毁灭,所以我所谓的第二阶段也无非是对第一阶段的进一步渲染,是对简陋而纯真的童画初步的罪恶的非黑即白的矫正?人类是社会化的生物,可也许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向往社会化,尤其是过度的社会化,因为你永远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社会在把你化成什么样子。他们种下种子,为了生计在秋收时挥舞镰刀,可也会因为贪婪而无情,将日夜守护这家庭长安的良友送向屠宰场,我目睹这荒诞的剧场,甚至对着车斗上牢笼中黯然神伤的伙伴张望,却不知心底那悄悄生起的窒息叫做悲伤,反正最终也总会在时间中遗忘,或许也只有此刻再次回想。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可以穿透时空,我想那一定是风,因为无论身处何地,在寻常的夏夜里,我总能觅到他的足迹,那从旧日吹向终极的熟悉。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进步,不得不承认,日子在一天天好过,可生活却是越发艰难。荒僻的山村里有没暖气,柴火堆里碳化黑乎乎的红薯飘香却足以暖过一整个冬季,繁忙的城市总是灯红酒绿,可潮水般的人群中竟无一人为今夜路侧树梢头悬挂的弦月抬头。多少个日夜,我去家愈远,从两公里到三十公里,从三十公里到三百公里,走过多少路,又与多少人擦肩而过,这些自然不在心上,可不知何时开始,在午夜里梦醒却再也不见熟悉的房间,再不见为我奔波操劳十八年的那人,这该死的莫名的陌生感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将一切取代,我是否就是因这种恍惚被欺诈的事实而愤怒不已?我看到盛开的花朵,却总有人前去将她折毁,我听过荒诞却又美好的童话,却不过是有心人牵强的编织,我妄图窥破命运的罗网,却一次次为真相所伤。
是否真正的终点不过莽撞的自我灭亡?
最后,这大概算是一段对于自我的整理,世界无疑是纷繁复杂,浸透其中的人心又能简单多少?可若不能从繁杂中抽剥出简单,或许面对世界我们更没有勇气去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