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中秋，县城回乡的人多了，有了些拥挤的感觉。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的年轻人耐不住家里无聊，多会出门寻找朋友，三两成群，逛逛街，喝喝茶。

其实这也是只有独生子女时代才会出现的景象。

没有兄弟姐妹，自小到大习惯了朋友成群，比起家里说不通的父母，同朋友一起轻松很多。反正独生子女，纽带，只此一条，不退不换。

也有一家人团团圆圆出门的，但是，无论哪种出行组合，都不会在河边逛。

这倒不是因为怕危险，而是河边确实不适合散步。

一是水很脏，自国家开始大力建设水电站，内河水，或者说城中河的河水流量急转直下，河流的自净能力大大减弱，加上生活垃圾和企业偷排污水，城中河基本都成了臭水沟，虽然政府已经开始着手整治，但是积重难返，现在的城中河还是很脏。

二是河边照明不好，也不懂是为什么，基本河边的灯都是昏黄色的灯，照明范围很小。夜里从河岸看河，水中映照的是波光昏黄的黄灯，总是有一种怪异的不适感。

河离市民越来越远，当然也不尽然是这层原因，也有现在的河基本不淹水，不再给人们添堵这层的因素。

在老一辈的记忆里，河并不是这么温顺，每隔几年，都是要发一场大水，淹几次房子。每逢大暴雨，父母爷爷那辈都习惯把电器转移到楼上或者柜子上面，水淹时代的记忆，并不是那么容易泯灭。

从民俗故事来看，河也是给人一种鄙而恶之的感觉。

距今最早的文字材料，殷商的甲骨文的卜辞中就有“河妾”这样的词语，考古学家推测，因为古代先民认为，山河都是有神灵管辖，河神最为暴戾，时时泛滥成灾，从殷商的五次迁都中就可见一斑，“河妾”这一次的出现，说明当时将少女作为供品，通过投河的方式献祭给河神作为妻妾，平息河神的愤怒，已经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做法。

河神给人的形象就偏重于，贪得无厌， 喜好美女、人命这一方面。

也难怪《楚辞》中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在夏朝时候，河伯化为白龙在河边游弋，后羿见到了，提弓射瞎了河伯的左眼，河伯向天帝投诉后羿的行为，要求后羿偿命。天帝认为，河伯如果保持神灵的模样，后羿自然不会射他，既然化为虫兽的样子，虽然是龙，被射是自然的，后羿没有错。后来后羿还娶了本该献祭给河伯做妻子的雒嫔。

天帝的做法明显偏袒着后羿，从中可见人们对于河神，或者其所代表的河的厌恶之感。

在《淮南子》中这个故事中，河伯就不仅单纯在河边游弋，还顺带在残害人命。

再到后来的《七十二朝人物四书演义》中，还加上河伯窥视雒嫔的美貌，兴起大水，将之幽禁的剧情。

看来河伯是一步步的变得更坏，即给故事添加了合理性，也剥离了河伯所代表的河的凶恶性，大抵是引水灌溉越发的发达，河在生活中的重要性越发突出，可是河自古流传的都是坏的形象，为了给个合理的解释，也就只能将河伯说得越来越坏了。

对于现代人来说，河同日常的生活基本剥离，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但是有时候也有一些意外。

记得有一年，相邻县城的河里浮起来一具女尸，那个年代，没什么事情可八卦，出了这样一个事儿，全城都投入了热烈的讨论。

因为被泡的浮肿，人已经无法辨认了，加上这条河很多水涡，尸体身上的衣物也被剥的干净，案件处理也没个公示什么的，坊间就有了情杀说、自杀说、劫财说、意外说各种各样不同的版本。

后来没几天，公安出了个公告，也是瞬间传遍全城，说是已经侦破了案情，女尸是上游一个村子的村民，经过尸检发现各种特征符合意外落水的情况，经判别应该只是一起意外落水致死事件，希望广大市民不要发布不实的言论和信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夜里上街的人重新多了起来，这事情也就沉寂了下去，但是我听到的版本却略有不同，不同就不同在怎么确认死者身份这一点上。

失踪才会报案，这是常识，但是那个年代，如果出远门，十天半个月没个联系也是正常，毕竟不像现在通讯发达，落水的女子在意外发生前一天和家里说了要去市里办事，快则几天，慢则半月。按照道理来说家属不会那么快就去指认尸体，而且也没有确认女子是否到了市里。

说是那天，那家的老妇人，也就是女子的母亲，去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一个起身，因为久坐着，突然站起，脑供血不足，有点发蒙，朦胧中有个人面鱼身个怪物从河中来，说到，你闺女已经做了河伯的妾室，只是现在暴尸于外，如果没有及早入土，神魂逸散，这不仅妾室做不成了，还入不了轮回，要永世羁留阳间了。

回过神来的妇人，发现自己扶着下水的阶梯，也是鬼使神差的就去了公安局指认尸体，当然各种悲拗自不必说。

只是我朋友在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做了河神的妾室不就不已经不入轮回了？为什么还要尸体入土，永世羁留阳间对河伯来说不是最好的么？

想来想去，只能说古人诚不欺我，河伯的忠告就如同坏人的说辞，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