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兜兜转转,又是新的一年,当和煦的风拂绿枝芽、染红桃花,春天也如约而至。
春天像一位羞涩的少女,总是悄悄地游走于世间的各个角落,把美好带进这银装素裹的万千世界,而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现她惊艳的面容。
春天也像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吟唱着自己的诗歌翩然降临在我们身边。“一夜春风来,满树白玉盏”,让我看到艳阳里的白玉兰缀满枝头,带来春的讯息,留下美的倩影,芬芳流入东风里,也融进我的心底。“绵绵数场雨,嫩嫩柳枝黄”,让我看到了雨丝剥开柳芽,星星点点的嫩黄仿佛自然孕育的孩子,笑声开朗了冬季的惆怅。“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让我看到春天执着画笔,一幅幅《春韵》、《春戏》、《春喜》跃然于纸上,也跃然于世间,浪漫的诗情画意痛快淋漓地掠进我的心海。
仿佛我不小心跌入山谷中间,能听小溪潺潺,能观兰影婆娑,能闻花香袅袅;亦能与山间的牧牛童子擦肩而过,沐着风的柔情,雨的蜜意,阳的抚慰,放眼一地的梨花,满眼的繁华,不愿惊扰这一场恍若隔世的梦。
熙熙攘攘的阡陌中,人影攒动,我像是望见了有夫子流连于鸟语花香,有少女嬉笑于小桥流水,有耕者忙碌于田间地头。而我站在春天的风里,静默回眸,感受到“吹面不寒杨柳风,霏霏细雨不须归”的缱倦,眸里那些红绡翠减,耳边那些轻歌笑语,似在每一个轮回的春季,永如初见。
我随着追春的脚步走入山涧深处,遥闻酒香醇厚,笛声悠扬。似在某个遥远的瞬间,我曾沿一路杏花香,邂逅一个叫做杏花村的地方;我曾逢着一个吹笛的牧童,孩儿稚嫩的声音告诉我,村中十里飘香的杏花酒,你心里苦候不归的故乡人,都在尽头里等你,你可以不醉不归,可以回到生命的原乡,重新开始一段朴素安稳的岁月。
渐渐的,酒香迤逦,衣袖沾满绯红、浅绿的芬芳。忽而,我便醉倒在枝头的一抹鹅黄,醉在田边的一株新芽,醉在一缕春风的和煦,醉在一场霏霏的细雨。我在溪涧看到自己面若桃花的倒影,这迷人的春色,依旧那么浅,浅到不禁一掬、不盈一握,我无法拒绝这满眼的美丽;在春色里,我畅游了心中梦想,品味了古人“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清新悠然,感受了“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的不饮自醉,也体会了“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的惆怅。
远方,夜幕安静的村落里,是谁家的炊烟开始袅袅?我从山间走来,步入故乡的老宅,枕着旧院里的一弯月光白,嗅着童时记忆的草气香,又醉一回柳絮轻,再醉一笺花色红,悄悄睡去。
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的,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似梦般的朦胧间,我忽而惊醒。
我仿佛醒在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间,醒在北地受尽风欺雪压的燕巢间,醒在梅花压枝、冰凌水晶的老屋间。
一声啼鸣响彻云空,我抬头看去,成群的大雁又在丈量蓝天的高度。恍若一瞬间,桃花攻陷了千宅万户,柳树渲染了山村水郭,漫山遍野的色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我虔诚的企盼而美丽起来。
原来,我醒在了春天。
我迎着清晨,坐在春天的阳光中,品一口茶,听一首歌,念一个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有些念,未必非要都要抵达,只一颗心的喜悦,便足够。“无事最可贵,人生总是太忙碌”,有些事未必都要陷入匆匆,只有活在当下,才会心中无事,才会享受这一片好时光。
在这灯火繁华的时代,缺少的不是随波逐流,而是将心靠岸,而是在孤独中寻一份力量,将荒凉弥补起来,因为心灵可以偶尔脆弱,但永远不能荒芜一物。
慢下脚步,是在静谧中与自己的灵魂对望,在安静中花开独妍,自嗅其香,体会那种清远深美。心是一座城,似春去春来,要学会和过去告别,尽管不舍,但生活似流水,长愿向东流。
某一天,我翻开一页书,春阳将指尖照耀得温暖,将书页映射得透明,我透过阳光的灿烂,看到字里行间有关人生的真谛,也看到藏于漫长黑夜后的希望之光。
只因此刻,我的耳边,听到远处战火燃烧的声响。
只因此时,我的眼前,看到疫情之下沉默的春城。
但在我的心中,风在摇曳,草在发芽。
我刻画一个健康、和平的春天,我知道它总会来。正如我相信世间所有美好都将如约而至,我相信世间有爱,阳光会驱散阴霾,桃花终将盛开。
时间会与病毒抗争,正义在战争中解读。远离繁华与仓促的光阴里,我们明白沉痛,才会有反思,享受寡静,才能生淡泊。匆匆人生,能有一段时光观照自己的内心,应当珍惜。
我们要好好活着,春天已悄然降临。也许某一天的清晨,好消息随着太阳光线而来;也许某一个深夜,和平的白鸽重新飞扬在高空;也许某一个和风细雨的午后,我们可以看着彼此的笑脸,牵着手奔跑在河岸沙滩。
就如人生的某一段路,如果没有人陪,那就与灵魂共舞,只要心灵中满是精彩,哀伤的时光,一样可以诗情画意。
当穿过风雨,拥有一身坚强的盔甲,后来的日子里,便再无恐惧。
暖阳中,我用心去触摸春的温度,感恩灿烂的到来;黑暗中,我附耳上前,听见生命的回响,它正在唱着激进高昂的乐曲,带领着我们走向深处的春光。
你听,昨夜的风,又经过我的窗外,轻吻桃花的蕊,香满了浅浅的梦境;你瞧,是春在向我招手,我缓缓走去,那场与她邂逅的梦,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