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阿福去县城的儿子家住了几日，便急着回村子。不论儿子怎么挽留，他都想回自己家。

他总觉得住在儿子家里不舒服。他习惯了从自家的房子出来，去后面的院墙撒尿。他习惯了从鼻子里抹一把鼻涕，随手抹在墙上。他习惯了有痰，随时都能吐。他习惯了吃完饭，没事干，拿着小凳子，找到那帮老同志，从1949年，一直开始聊，一直到现在，他们怎么都说不完。他习惯了回到家中，在院子里抽一支烟，进屋，对着老伴的遗像自言自语。有时候哭，有时候笑。

下了班车，回到家中，只觉得寒冷。阿福来到门外，劈柴，敲煤。“李爷，你咋回来了，不呆在儿子那里享清福。”阿福摇头，不语。继续干手中的活。陆续过去好多人，都问同样的问题，阿福还是和之前一样。进门之后，阿福说：“儿子有儿子的生活，我老了，儿子家再好，可我还是喜欢我的土窝。”

架好炉子，阿福开始做饭。阿福会做饭，一直都会。说来也心酸，阿福是个不幸的人，生下来父母双亡，叔叔婶婶养着他，像亲生儿子一样。9岁那年，叔叔婶婶也走了，阿福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阿福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一直到19岁那年，有了正式的工作。

阿福干过食堂管理员，放过马等好多工作。和老伴的相识是个偶然。老伴家以前是地主，只是到了老伴这一代败落，最终成了农民，才嫁给了她。

那时候的人家都要生儿子，他和老伴迎来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儿子，两人很高兴。可是后来，生了三个，都是女儿。阿福一直想要两个儿子，老伴就一直生。小儿子出生时，老伴坐月子期间，回了趟老家，不小心得了关节炎。

后来，老伴的手什么东西都不能拿了，更别说做饭了。阿福就开始做饭。老伴坐在一旁看着，告诉阿福干什么，时间久了，阿福自己会做了。可老伴连床都下不来，一天只能坐着，躺着，却不能走。

看着这样的老伴，阿福心里难受。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一个大男人，根本不会照顾人。经常是回家吃饭，吃完就走。等老了，老伴病了，阿福开始做饭，收拾屋子，才发觉老伴这一生不容易。

阿福退休了，他很少出门。因为他要照顾老伴。每天六点起床，给老伴揉腿，擦身子，洗脸，然后做早饭。吃过之后，推着轮椅和老伴在院子里晒太阳。下午老伴躺在床上或看电视，或睡觉。他就去敲煤，做饭。一直到晚上，两人看会电视就睡觉。这样的日子，一直等到老伴走了。

老伴走了，阿福的生活变了。每天依旧早起，起来在村子里转一圈。回来吃早餐，拿着板凳出去聊天。做好饭自己先不吃，必须要祭奠一下老伴，自己才吃。

阿福越来越老，儿女们提出让阿福去自己家里生活。阿福都拒绝了，他觉得呆在这里最好。他什么都能做，不需要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