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食已经第四天,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大概是西安的夏天太过灼热,仿佛咽下去的每一粒米都是滚烫的,实在无力消化。每天一杯苦瓜梨汁已经足够供能,春末长势喜人的生石花才被我排列整齐,这些天就已死了过半,朋友赠的仙人球们怕是也快挺不过了,寡淡而无趣的夏天最好早点结束。好在窗外的蝉鸣还是年复一年的同样聒噪,茉莉花茶的香气仿佛又把人带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夏天。
那时候可以天天猫在爷爷家的摇椅上,翘着脚丫子,看薄荷绿的风扇叶子一圈圈转,汗津津的但依然觉得趣味盎然。爷爷家阳台上养了很多茉莉花,那真是大粗陶花盆养的茉莉花,在我记忆中可以称得上铺天盖地的枝叶,绝非现在花店一盆盆精装的纤细的茉莉花可比。爷爷家阳台没有装玻璃窗,是半封闭,也因此茉莉们都长得格外好,7月份就开始此起彼伏的开花了。茉莉花骨朵虽然不大,但香气绝对称得上是袭人。花气袭人知昼暖,此言不虚。凡是来客,一进门会先被茉莉香气呛一下鼻子。当然这种绿叶陪衬下的小白花格外惹眼,引来了好多我们叫做铜克郎的虫子,现在想来应该是一类甲虫。小时候也是神经大条,竟然会把这种虫子装满哇哈哈瓶子拿去吓唬幼儿园同学。喝水的时候摘两朵茉莉泡进去,感觉满口生香,那种香气是不同于茉莉龙珠的茶香的,白色的花瓣仿佛带着一丝凉意,在玻璃杯里上下翻滚,绿萼也是扔进去的,热水一沸,仿佛海星一般,看一会儿便觉得心里凉凉的。除了茉莉花,爷爷家还养了两盆观赏石榴,现在想想大概是盆景吧,当时并不在意造型。家里养的石榴开花早,仿佛春末就已经开花了,再加上蜜蜂和各类蛾子的辛勤劳动,一进夏天就长出了许多玻璃弹珠大小的石榴,最大的也不过小笼包大小。那是不能吃的,但胜在颜色好看,是一种深紫色,紫到发黑,特别是在一堆雪白的茉莉花里显得尤为动人。西安的市花是石榴花,因此种了很多石榴,大雁塔朱红色宫墙的外围一片石榴长的不错,盛夏时节倒有几分榴花开出照宫闱的意思。
消夏自然离不开吃。冰淇淋固然好吃,但并不解暑,还甜的发腻,不如奶奶的冰镇樱桃。柳条笸箩里先垫上一片新鲜的大圆荷叶,再铺一层水晶般的冰块,上面就撒满了珠圆玉润的红樱桃,是水晶樱桃,皮软且薄,个头不大,但是甜,冰镇以后更甜。盛满白瓷碗便可以享受了。绿荷叶,红樱桃,冒着冷气的冰块,白瓷碗,这番景象就可以降温好几度。夏天自然要吃西瓜,奶奶是很会挑西瓜的。家里吃的每个瓜都是红瓤黑籽,不带白籽,皮不一定薄,但是脆,家里都不喜欢吃沙瓤西瓜。甜度刚刚好,切成一牙牙,一会儿就吃完了,从来没剩过,大概是因为好吃。想起汪曾祺也写过西瓜,吃瓜也讲究:“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夏天容易上火,绿豆汤更是必备的。奶奶做的是白虎绿豆汤。白虎汤是中医方剂名,为清热剂,具有清气分热,清热生津之功效。这个白虎绿豆汤是用西瓜和绿豆一起做的,其功效不亚于中医的白虎汤,因此叫白虎绿豆汤。可惜不记得奶奶怎么做的了,奶奶已经故去十余年,音容笑貌都不太记得了,但奶奶做的白虎绿豆汤永远不会忘。
小时候夏天仿佛没这么热,也没这么长,吃着西瓜听着故事摇着摇椅就到秋天了。
(本来是想适应一下MarkDown,结果诈尸写了这么多~可以滚去科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