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那么多天，城中并没有有关屠夫的消息传出，就连失踪案也渐渐无人问津。就像那间地狱从未出现过一样，段仁再次站在那片空地上，那房屋已经坍塌，一支无形的大手将这里清扫，带走了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旧村依旧在破乱中忙碌着，江陵城的繁华下将这些默默包容下来。他在城中寻觅那些残存的，尽可能抓住那只手的踪迹，可对于这座城来说失踪案和失踪的人都是过去了。风起又止又起，云来又去又来。
阳光在西方一点点暗淡，明月驾着繁星携夜色而来。段仁回到酒楼客房坐在窗前，一双手从他身后绕上他的脖子，他将双眼闭上轻轻的向后靠去。“我知道你来了，凝雨。”
“凌风，你惹大祸了。”女人的声音轻柔，又带着些责怪。“你为什么要出手呢？被发现了怎么办？”
段仁慢慢睁开双眼，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那双手白皙修长。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出手确实没有什么缘由，而他也不想对她说谎。
沈凝雨抚摸他的头安抚着他道“没事的。你一定收拾的很干净吧，除了留下那一桶肉。他们看见的时候，表情一定很好玩。”
“屋子里什么都没留下，但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嘴靠不靠得住，你之前不肯和我讲这件事，我只好自己调查了。”段仁站起来让沈凝雨坐下，自己在屋内走了起来。沈凝雨道：“现在杀人灭口可能还来得及，我们现在出发吧。”
“那个地方太杂乱了，我只是随便找了两个乞丐询问。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我。所以没必要在乎。”
在确定段仁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她稍微放松了些，但是杀人灭口的念头越来越重。无论是行走江湖还是踏足庙堂，一切都要小心为重，她不想冒着万一的风险。
“你还没和我讲呢，当时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做什么。”段仁问道。他想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她为了保护自己不肯讲，但是现在他已经做了。“还有，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上次不是说京城很乱，沈家已经忙成一锅粥了吗？”
段仁看向她，月光将她沐浴在其中。她之前一直站在段仁身后的暗影里，现在看得真切，段仁在她脸上感觉到了明显的疲惫。那张白皙的脸在月色下更显苍白憔悴，眼神也不像以往那样明媚。
“那边确实忙成了一锅粥，但是他们忙他们的，你在这边惹祸，我怎么放心不过来。之前不告诉你的，我现在也不告诉你。”沈凝雨孩子般笑了，显得人畜无害。
“你需要休息了，我扶你上床。”段仁见她疲惫，也不想缠问。沈凝雨摆摆手笑道“你是要图谋不轨了？”
“你在屋内休息，我去窗外屋檐上。”
“还真像是你会说的话，不近美色，倒是像个好青年。那你想知道的呢，不好奇了吗？”沈凝雨离开窗前坐在床上。段仁走向窗户，准备翻出房间。
“明天再告诉我不就好了，你今天太累了。”
“可明天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段仁翻出窗户坐在屋檐上，远远望着视野尽头，那里漆黑的分不清天地，原来街道上灯笼的光在整片黑夜中显得如此微弱。
“我想听个故事睡觉。”那声音很轻，但段仁还是听见了。他想了想，随后尽力把声音变得温柔“从前有一座缥缈的山藏在风吹不散的大雾里，很高很高很高。山上有座楼，楼盖在云里，与日月为伴……楼里有个大帅哥，在给一个小女孩讲故事。”他话音刚落，听见屋里有人笑了。
“我也有个故事。从前在海上有个被漩涡庇护没人能够到达的岛，岛上有一个洞，很深很深阴森森的。洞里有个大美女，在给一个小孩讲故事。”
段仁听后也笑了，他转过头道“快点休息吧。”然而屋内没有了声音，沈凝雨太疲惫了，讲完故事后就睡了过去。他将窗户关好，背着坐了下来。
他望向天空，数着天上的星星。对他来说刚刚温馨像是一场梦境，他害怕梦境破碎不敢奢求，不敢触碰。在黑暗的日子里，那些温暖的都不属于他。对他而言所有的美好都要破碎，光芒都会被黑暗吞噬。那个女孩是他见过最耀眼的光，将他照亮想要将拯救他。可那道光却消散在他面前，她的血还留在他的眼中，在他梦里反反复复，如同金戈铁马踏过冰河一样将记忆狠狠蹂躏。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玉拿到眼前，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他的眼。玉的一面雕着桃花，刻着桃之夭夭，灼灼其花。她的名字就在其中。一阵风过，玉转了过去。
另一面刻着三个字——应凌风。
段仁一夜未眠，趁着街上还没有行人悄悄打开窗翻回屋内。床上空无一人，他打开门向四外看去。突然沈凝雨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笑道“怎么？悄悄翻进来想干什么。昨晚自己要出去的，早上还悄悄溜回来了。”
段仁轻轻挣开，走回房间将门关好。“你去哪了？”
“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当然要小心点，以免有男人偷偷溜进来。”沈凝雨依然打趣着他，段仁一张无所动容的脸让她打趣起来毫无罪恶感，反而感到有些挑战。
“你刚才一定不在屋内。”段仁看见窗户又被打开了道“你是从外面回来的？我一直坐在窗外。”
“看来某个高手被难住了。”沈凝雨一脸得意，段仁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顶尖的，可却被她耍到了。“我就是从窗外进来的，还在你脸上画了胡子。”
段仁知道这不可能，他走向窗户想翻出去看看。沈凝雨拦住了他，指了指她放在桌子上的包囊道“你把包囊里的衣服换上，一会随我出去，我来江陵有事要办。”说完她向门外走去。
段仁一脸茫然道“你去哪？这包囊从哪拿出来的。”
沈凝雨走出房门回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我早上醒了就去隔壁拿包囊，然后在隔壁窗后看你。你翻进屋里，我就从隔壁窗子绕过来了。哈哈，昨晚在窗外吹风舒服吗？”她笑着走向隔壁，开心不已。段仁站在屋内，看着桌子上的包囊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段仁将衣服换上，竟出乎意料的合身。在衣物之下有一张面具，上面雕着翻着獠牙的鬼。他将面具拿在手里，像是看着自己的脸。
“我们沈家贴身护卫的衣服还蛮不错的吧？”沈凝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只是比他的华丽许多，腰上和手上各备着一把刀。“没错，我一直在偷看，你换好之后我就走出来了。”她一副流氓的架势，想从段仁脸上看出些什么，可面对她的仍是那一脸的淡定。
“好吧，其实我没看。”沈凝雨终于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状态，段仁觉得这位沈家小姐今天很奇怪，像是中了邪。“我们要去太守府，我这次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不然我可能还真的出不来。”
“什么事？”
。“南边的暴乱越来越严重了，可南边能动用的军队基本都被调去了蜀边地区，各城的守兵根本平息不了暴乱。其中有几股势力越来越大，甚至有消息说他们想联合起来侵占江陵城，我们要去摸清楚状况。”她走上前将手中的刀挂在段仁腰间，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又换了一个语气“你要保护好我啊。”
。段仁一惊，万般思绪涌入心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