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节日,就在五月的花香中,临近了。
这几天涌上心头的,关于妈妈的记忆,是零散而庞杂的。
有生活片段,有劳动场面,也有无言的沉思,深夜的不眠。
我知道,这个话题我很难写完,母爱于我,如滔滔的黄河之水不绝如缕,如天地山川,从有记忆时开始,直到今天。
未来也会伴着我。
在那样的遐思中,脑子里突然闪出“少女情怀”四个字,我一下子释然了。
是的,今天我想说的正是它。
作为妈妈的女儿,我也经历了少女时代,然后踉跄进入中年。
少女情怀,如七彩云霞般,映照在生命的天空中,绚丽多姿,清新可人,有时似真似幻,有时浪漫无边。
是回想,也是总结。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的头发,从没有乱过。
在她年幼时,外公家经济宽裕,有文化的外公,豪情仗义。不但在本地有一伙谈心喝酒的朋友,且在就近的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也结交了朋友,交情深厚。一年中,热情的哈萨克,送给家里的牛肉、羊肉、马肉不断,吃不掉的部分,晾成肉干,在冬日夜晚,在火炉旁边,妈妈和舅舅姨妈们,津津有味地撕着吃。
也可能是,那时候基础打的好,妈妈身材苗条,没有大的毛病,一头齐肩的头发,乌黑油亮,浓密而整齐。
一直到老,没有烫过,也没改变过发型,是标准的绿色原生态。我们再三建议,还是坚持,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下乡的村队上,好心的大妈,后来都说,我们毛头毛脚的,你看你妈妈,啥时候都齐整。
这是她自小的习惯,不管是贫穷或富有,不管是顺境或逆境,都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在我记事的年月里很多年,妈妈从没用过护肤品,每天就是刷牙洗脸梳头,然后劳动,做家务,进门弹去身上落下的灰土,洗手做饭或其他。
她不能容忍,孩子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平时温和的她,看到我们不齐整时,表情就一下子严肃起来了:快去!收拾好。像个啥!
我们都想做妈妈的好孩子,大多时候也很听话。
最让妈妈自豪的,莫过于别人对我们姐妹的夸赞,那俩孩子又白又净,一看就是城里娃娃。这样的时候,妈妈脸上的笑容慢慢展开,如菊花开放,满心的欢喜,任谁也看得出来。
那个年代衣服的色彩单调,黑色,灰色,蓝色,占绝大多数。
在玉门油田生活的姨妈,来时带来表姐的旧衣服,那便是我们的节日,有碎花哎!有方格哎!我们欣喜地试来试去,左右端详,总也看不够。
那时候的妈妈,叹一口气,说:以前在她成家以及刚结婚的几年里,家里卖布,那都是叫卖布的把车子推到家里,一卷一卷的摆开,让我们挑呢。
她心疼我们,在家境不好的时候出生,成长,见识的好东西太少,以至见了什么,都大呼小叫的。
她自己呢,旧的衣服从没脏过,洗得干干净净,哪怕褪了色,补丁也是针脚细密,她见不得粗针大线,这点姐姐遗传了,从她手中做出的针线活,看了没有不称赞的。
只是到了晚年,我们长大了,也返回了城市,工作后,日子好过起来。
也会给她每年都做新衣裳,市面上的布料,花色齐全,而她又觉得,有些太鲜了,已经不适应。
几十年的辛劳,原本就个子小的身子,更是缩短了几分。我们给她定做或卖的衣裤,她不出声的拿出去修改。
按我们的审美观念,觉得妈妈已经苦的腿也罗圈了,宽松一些的裤子穿上好看,也可以掩盖不足。她却固执地果断地一声不吭,拿去改窄。可能她的想法是,这样可以使自己看起来高一些。为此,我在劝说时还温婉些,妹妹是直性子,说出来,她就生气了,需要好一会儿,才能消气。
我觉得妈妈有时像个孩子,有时像个少女。
从不和人争执,遇到不讲理的人,事,都选择退缩让步,有时我很为这个生气,可她说:亏是人吃的,吃亏是福。娃娃,你们不懂,要记下。
她是有大智慧的人,从不耍小聪明。
又是那样的害羞,在年近80岁时,前后因脑梗脑溢血,各种住院治疗。插导尿管时,她慌乱的不让女婿们站在跟前,我们说了没事,都是你的孩子,她就是不肯。
妈妈年轻时穿过旗袍,舅妈说穿上十分好看,一直到老,她都是一个爱好的人。也见过世面,通晓人情世故,知世故但不世故。
历经磨难,真情依旧。
挚爱子女,付出全部,总认为自己做的不够。
见过繁华,受过清贫,内心淡定,不急不躁,沿着自己生命的小路,一直向前。上坡时,咬紧牙关坚持;平路时,充满感激,笑对儿女。
到晚年,病魔时时侵扰,她不惧不怕,坦然面对。念旧情,对亲人时常挂念,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永怀感激,对不如自己的人,怀着同情,善意,尽力帮助。
一生都是一个劳动者,普通人。
拉扯大了孩子,她却衰老了,走了。
知道是自然规律,可我每每想起依然不舍,依然感怀不已。
我明白,作为她的子女,我们是富有的。她把全部的母爱给了我们,却把自己活成了孤单而坚韧的模样。
独自抚养。我沉吟良久,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她的内心有着怎样不灭的信念,才能在几十年光阴里,一直向前,一直努力。
晚年时爱看韩剧,爱看武打片,记得郭靖,黄蓉。也记得《黄手帕》,后来在她离开后,我突然明白:她喜欢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那样她每天,都可以看见几个女儿,女婿,孙子,孙女。
她的感情世界里只有我们。
老了,她的外部世界开始变小。腰间盘突出,腿严重变形,活动半径也小到可怜,直到最后足不出户。
妈妈,您走了这么久,我还是那样想您,姐姐也是,妹妹也是。
母亲节临近的日子,写下以上文字,以此表达我对您的思念和敬仰。
愿所有的母亲安康,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