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相
每当她卧病,病痛轰得她失聪,此时便格外怀念姆妈。姆妈总是一粥一药交替照料她,颜色干净,气味耐闻,汤匙铮然,她怀念那可耽溺的令人安心的气氛;药尤其烫,姆妈微红的手指时常捂住耳垂,她怀念姆妈低头时,服帖的鬓角上掠过的那一片光润,似能驱逐胸中烦火;病抽丝般缓缓而去,姆妈暗暗地急,而她神智昏昏,母女一起无能无力,她怀念她识海之外姆妈那一声沉切的叹息……而今失怙失峙,她是未能独立的幼兽,广大蛮原獠牙四伏,已再无人能替她遮住眼睛了。
sensen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爱到画室逛逛。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混合着酒精的味道,他喜欢这味道,闻了这个味道,全身沉睡的艺术细胞都苏醒了。架子上的调色盘从不洗,灯黑、茜红、天蓝、姜黄、锌白的颜料混在了一起,宛如一幅幅抽象画。调色盘上的残料随着时间的推移孕育出微妙的灰色,是人工如何调色也无法立即得到的灰色。他喜欢这种灰色,如同《情人》的男主角喜欢女主角倍受摧残的容颜。笔架、笔洗、水滴放在桌子上,统一都是粉青冰裂纹的仿哥窑瓷,摸起来凉得清爽,敲起来叮当响。它们统一的色调成了画室的秩序,保护着无限蔓延的灵感。他喜欢这画室中唯一的秩序。
Dorocy
一推门,熟悉的香味牵引她一路到厨房。小竹椅子上坐着的是围着围裙的奶奶拿着一把汤勺在煤球炉子上烤着。每到快过年奶奶都会做些蛋饺放到年菜里,而她喜欢奶奶做的蛋饺。筷子夹着一块肥肉在汤勺里抹一遍,一股焦香扑鼻而来,她喜欢这股子猪油焦香。她喜欢看奶奶把蛋液淋在勺里兜一圈,黄澄澄的液体逐渐凝固噗噗地抖着。一小坨肉糜被放在中央嗤嗤作响,她喜欢那嗤嗤的声音。蛋皮边缘渐渐剥离,奶奶用筷子利索地掀起一半叠起来压实,一个金灿灿的蛋饺就在勺子里滑动,她喜欢奶奶做蛋饺麻利又不慌不忙的节奏…..
安吉丽娜
哥哥麻利地爬上洋槐树,我在树下猴急地等。仰面朝上,阳光从槐树枝叶间倾倒下来,感觉到脸上的汗毛被照得有些暖和。一些较薄的槐叶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绿色,我喜欢这种画家也不能画出的通透感。一摞一摞的洁白的洋槐花,很安静又欣喜地藏在那些活跃的椭圆型树叶里,散发出清淡的甜香。我喜欢这种味道进入鼻道,神奇地旋即为肺部注入一阵清明。我喜欢看哥哥摘下洋槐花,跟我四目相对,会意一丢。我喜欢那一摞洋槐花触到手心时的毫不张扬的冲击力。我喜欢洋槐花传到掌心的温润的沁凉感。我喜欢兄妹俩的笑声在绿白之间和阵阵清香中流连,那是记忆里幸福得快要眩晕的感觉。
小西inNeverland
傍晚时分,他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踱步。落日被飘着彩带的敖包遮去了一角,却把敖包映照出一层橘红色的光辉,彩带在风中飒飒飞舞,他喜欢这缤纷又温暖的颜色;几匹没带鞍子的骏马从身边飞驰而过,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阵疾风,他喜欢听这风驰电掣的声音;羊群挤在一起一动不动,苍蝇却被膻臭的味道吸引来,在羊群头上嗡嗡的来来回回,他喜欢这略带血腥的味道;孩子们驱赶着羊群,羊群受了惊吓开始疯狂向着同一个方向奔跑,孩子们呦吼着追赶着羊群,远处传来古老的呼麦声,他喜欢看羊群惊慌无措的奔逃,喜欢听这天籁一般的欢笑声。
爱厉
她搂着六个月的妞儿,坐在院子里喂奶。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妞儿的脸上,她端详着这张小脸,瓷器般的圆润、发亮,葡萄般黝黑的眼睛。她欢喜这张刻着自己神情的小脸。她轻轻地拿起胖软的小手,忍不住亲了几口,手心有点潮潮的,混杂着奶和汗的酸味。她喜欢这种味道。妞的小嘴裹着她的乳晕,使劲地吸着,能听到咕咚咕咚的奶水声,进入妞儿的喉咙。老人曾说,奶水足,才会有这种声音。她喜欢听这种声音。妞儿吐出奶头,小脸红扑扑的贴着她的乳房睡着了,一脸满足的样子,睫毛微微颤动。她喜欢看着妞儿睡。此时,一股热流在腿上蔓延开来,哈哈,妞儿尿了,这一大泡尿,竟然把尿布也湿透了。她欢喜着,抱起妞儿,走进屋去换尿布。
支个大锅烹小鲜
她推开染坊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染料味道叫她喜欢,那是一种夹杂了多种花果的混合气味,还夹杂着一些腐烂的味道。坊里的光线很亮,每面墙上都有通透的大窗户,她欢喜这种将太阳揉在里头的温暖的亮光。墙边砌了一排大槽子,还摆了好几个大水缸,工人正在往里面注热水,滚烫的叫人不敢下手去碰。染料被放进热水里,搅动时水声哗哗地刺激着耳朵,热气蒸地染料的味道四溢开,她喜欢整个坊间都能闻到这个味道。透明的水被染成了各式的颜色,一匹匹坯布陆陆续续地扔进去,工人们用竹板子夹着坯布上色,她喜欢看白布被一点一点染上色,喜欢坯布被夹起来不断抖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