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阿云”
“喵呜喵呜”
那天是冬至,我坐在床上,厨房里有盒半开封的速冻水饺,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湿气像细密的针扎进身体里。我从来都是怕冷的人,所以下床为自己加了一床毯子。妈妈打来电话祝我冬至快乐,我听见那边有说笑声和酒杯相碰的声音,恍惚间自己也围坐在那个原木色桌子旁,那里热气腾腾,很温暖。
“妈妈,家里下雪了吗”我揉着肚子问道。
“下了呀,今年的第一场雪,飘下来还挺大的…你是不是,想家了呀?”
“没有,我只是有点想看雪了。好啦,朋友喊我去吃饺子啦,我们包的芹菜猪肉馅呢。”我轻轻挂了电话,屋内的热气落在玻璃窗上,升起一团氤氲的白雾,我突然想看看外面,看看家乡那场初雪,于是我伸手擦去白雾,似乎看到一只白猫缩在窗子一角。我揉揉眼睛,再定眼一眼,确实是一只小白猫,很小很小的一只。
“冬至也无家可归吗?它一定很冷吧。”
屋外的湿冷透过玻璃传到我手心,除了我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阖家团圆,我的心突然触动,决定把它抱进来。
它身上泛着潮湿的雾气,估计是在外面浸了一夜寒气,还有一股清冷的枯草味道。我房间照旧刺骨的冷,于是把它抱在怀里,用毛毯捂住它软糯糯的身体,一遍遍顺毛让它暖和起来。它微眯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每根毛都是僵硬绷直的,好像一朵被冻住的云,我决定叫它“阿云”。
突然在它身上看到我自己,莫名把脸庞埋在阿云脖颈哭了很久,哭我不如意的生活,哭我孤单的冬至,哭我未曾说出口的想家。它先是一动不动,随后挣扎起身,不言不语用小脑袋轻轻拱我额头。
那个冬至,屋子是清冷的,我和阿云相互取暖。
阿云应该是被遗弃的,所以很敏感,没有安全感,我出门上班时它就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到稍微大的动静马上缩起身子。每天下班,我第一件事就是呼唤着“阿云阿云”,然后趴在床边,把头探进床下,或打开衣柜门找它,看到小小的它一团蜷缩着,双眼迷茫看着我。看到它乖乖躺我身边睡熟后,我蹑手蹑脚起身喝水,一转头,看到它站在脚边,抬头仰望着我,发出一声小小的“喵~”。
它的敏感柔弱让我心疼,我的阿云漂亮又柔软,应该是一只骄横快乐的小兽,而不是生活在一团乌云里,所以我想给她很多很多爱。
那时刚离开家,我还没学会照顾好自己,就要去接受一只闯入我生活的小猫咪,所以我总会担心过往的自己生活得太随意,养不好阿云。
它躺在我怀里的重量,像一片羽毛那么轻,好像我稍不小心,就会把它压坏。于是我摸着阿云的小脑袋对它说:“对不起呀,可能我还是有点笨,但会慢慢学着照顾你的。”
我上网搜集各种资料,腆着脸问楼上养猫阿姨,然后把一条条的注意事项记录在本子上,路过超市的时候会很自然地去宠物区逛逛。我越来越熟练地2换猫砂和照顾它,阿云也变得生动活泼和亲近起来。
南方多雨,阿云总喜欢跑出去再湿漉漉地回来,在沙发和我的床上留在一串串爪印和水渍,在我作势要揍它时,它跑到我面前用脑袋蹭我手,最后干脆耍赖打起滚来。
太阳好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阿云则躺我另一半枕头,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我把手埋进它温暖的肚皮里乱揉,听它咕噜咕噜的打呼声,忍不住撸进怀中一起睡在温润的阳光里。
那么小小的一只猫,突然走进我的生命,然后窝在我生活的一角,软软地缠在我些许孤单的灵魂,生命果然处处是奇迹。
我开始慢慢收敛自己的脾气,我的笔记里有一条写着“猫是一种天性胆小的动物,一旦受到惊吓就可能会有应激反应。”阿云太敏感,它能轻易捕捉我的暴躁、悲伤、愤慨,然后也会变得低落,我不想把那些情绪带给阿云。身边的人都说我变柔软了,更像一个少女,过去我总是绷着自己,身上是七零八落的角,让人难以靠近。我笑说连喵星人的屎臭都能忍受,还有什么是包容不了的呢?
我从没有想过因为一只小猫咪改变那么多,后来我懂猫粮的性价排序胜过那些上新的服饰,购物网站上的浏览记录都是宠物用品。慢慢学习做饭,做给自己,也跟着菜谱给阿云做饭,点点滴滴的对生活的热爱慢慢渗透我,织成一张云状细密的网,我在网里学会生活和爱人。
从前我生活只是机械重复着学习和工作,下班后去购物看书发呆消磨一些无用的时光,甚至对交朋友都有一种生理性的抗拒。自从我独自一人来这座南方小城求学,再到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最多体会的就是无法言状的孤独,后来遇到阿云,它让我对生活有了新的认知。
阿云出现在我不成熟和张牙舞爪的年龄里,出现在我疲惫奔波学习和工作的间隙中。我一直觉得遇到阿云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颓废邋遢和迷茫的我,随手点派一个小精灵下来拯救我。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主人,总是丢三落四,性格里也存在缺陷。阿云一点点改变我,或许它只是一只猫,一只随处可见的白猫,可于我而言它是我生命里的春光,是最亲密的陪伴,是我的不可或缺。
十九岁的时候我喜欢浪漫的诗歌,民谣,计划过一次又一次远行和逃离,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乏味无趣又无可奈何,有了阿云后,我开始真正投入到生活中,一些细碎的事都变得熠熠生光起来。
其实你遇到足够温柔的事物后,你会爱上现在的生活,那些理想里的浪漫和自由,也会长满你行走和驻足过的每个角落,我想,不止我们,每一个饲养猫咪的人也会这样吧。
“阿云,我们要在一起很久很久。”
“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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