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那几棵树秃顶的时候,我知道秋天已经被风吹过了。
我想接下来的是雪。
接下来的应该是一树的沉寂。
鸟驮走一个冬天的童话,把那些树根留在村庄上。
看着那些树,这个秋天被压弯了的梦想,仿佛陡然站直了。
这样,我一眼看到了自己的。透过那些站直的树,就能晓得风从哪个方向来,又刮向比这还远的远方。我常站在那里。那时候我还小,像地上那些树苗,根刚刚扎进土里,还不想长大,还不想快乐地把梦想放飞。常常等待那个秋天过去、草叶把我覆盖起来。
这是一村我叫不出名的树,它们在我的眉毛之上满不在乎地成长着。这一村的树,在我冥想中长出每一片叶子。我也想象着它们的将来,说不定能做成房子的大梁、窗户或者就让它们肆无忌惮的长着。以后,我看见鸟搬来它们的巢穴。我想是那一窝的鸟压弯了它们的身子。它们再也懒得伸腰了。可有些树还等不到那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父亲就把它砍了,做成锄把、越磨越亮。过几天,被砍的树桩上又冒出一片枝芽来。
这些被砍掉的树,在一群孩子眼里永远就这么高了。它们好像在等待什么。
一村的房子,一只鸟。它们不愿长大。
它继续朝着天空的方向伸展。我总认为,我的村庄是这些树支撑起来的。我看见炊烟从树顶上吐出来。
每天,它萦绕在树林里。
它一直守着我们的树庄和树木。从日落到清晨,它停留了一夜,狗咬它也不散去。早晨,我在宁静的空气里,又找回它昨天被风吹散的影子。
我想抓住它,抓不住。我抓住的是村庄的一片树叶。一树的天空。
(2020.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