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狼烟四起,大雁嘶鸣,孤日坠空,马蹄踏尘。

军营里戒备森严,巡查紧密。

“禀报将军!前线告急,凶寇集结北下,来势汹汹。”

将军皱眉思索一言不发,禀报者静等许久,不见将军指令,便稍稍抬起头,侧头看着军师。

“去给将军拿瓶酒来。”军师挽抚白须,起身向前缓步走动。

“是!”士卒退下。

“军师是想我与谁饯行?”将军怒目道。

“将军,战事不同儿戏,圣上早有主意,我等只需依计行事。”军师踱步至大营正中。

“哼!”

“将军莫气,两国交恶,万不可轻易动武。”军师停下注视将军:“我等只需避让至山岗关,闭上城门,借助山势,无恙亦。凶寇烧抢一方便会退去。”

“军师这是让我同百姓饯行?留下百姓,我等安然退去,可我受命皇令镇守一方,怎可不战而退!”将军大手一挥,盔甲铁鳞磕碰出哗哗的低鸣,他的手重拍在冷硬的铁座上,更是激起轰鸣的震响声。

“将军息怒,两军交战,亦会殃及池鱼,如今敌寇大势来袭,将军又可有必胜的把握?若是激怒敌寇,得不偿失啊!我等此番行军也是给百姓一个保命的机会。”军师昂头挺胸,依然风度翩翩。

“报!军师,酒来了。”士卒于铁座下,双手托起酒壶。见营内将军与军师面色不善,士卒惶惶跪地。

将军起身站立,鼻间喷洒开来的气流,在军营中沙沙作响。军师侧脸抚须,自个尔琢磨了一会。片刻后,军师接过士卒的酒壶,对将军稍稍作揖;“将军只当是为我等饯行罢了,此番圣意不可违,我先行赶往山岗关做守关准备,望将军为我等争取一些时间。”说完便大饮一口,将酒壶递给将军:“将军以为如何。”

“可行。”将军接过酒壶,大灌一口。

“将军,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谓战事,并不是非得分出个胜负,何况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万不可意气用事,”

“我一介莽夫,自幼便在战场上长大。”营中烛火通明,将军拿起佩刀,将刀拔出刀稍,尽管营中火光温暖宜人,而营中刀光却阴冷肃穆。军师即刻感到一阵寒意,心中不由感叹。将军手握佩刀又独自闷过一口:“多年来,凶寇肆意妄为,滋扰边境安宁。我在这动荡的战场中习武,受训,杀敌,练兵,带军。这场战争已经过去20年了,我在这其中尝尽了战事的折磨,看着无辜的百姓死于刀箭之下,看着手足般的士兵死于伤病中,战火不断,为何每当能熄灭战火时,两国便息事宁人,握手言和,但这朗朗乾坤本大可由将士们用血肉拼杀出来。”

“将军勿要忧心,此地依山傍水土地肥沃,又与草原相连,百姓在此处也是图利,两国贸易往来频繁,以差价牟利,尔等生活也算得有滋有味,虽说敌寇肆虐逞凶,但百姓也未有忧虑,再者山岗关固若金汤,我们与百姓都可退守与此,何必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

“军师是读书人,眼界高,我可不懂你们的政治智慧。敌寇屡屡来犯,若非真是天性如此,我方避而不战,又是否助纣为虐?这本该是一片乐土,如今却已成焦土。”

“百姓疾苦,战火焚尽,举国之力,令其臣服。”军师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将军功系千秋万载,非一般人不可得。我等政治智慧在将军眼中只怕是落得个哗众取宠罢了,将军胸襟宽广想杀进那万丈草原,只可是那般贫瘠之地,又怎能一战成名。”

“够了。”将军走下铁座,将军师揽入怀中,饮酒道:“军师自有阳光大道,此番后军师回京晋升,当真该为军师饯行庆贺一番。我敬仰军师的学识,战事过后若能再见,必当不醉不归。”将军言毕推开军师,大笑走出大营。

“将军何出此言...”军师皱眉,便不再言语。

军营之外传出喧闹,将军带着侍卫出营察看,见一布衣褴楼的平民被士兵围住,便问道:“这是为何?”

“报将军,此人鬼鬼祟祟在营外徘徊,我等见状进行盘问,发现此人来历不明,心怀鬼胎。”

“你们查出什么了?”

“他说有要紧的事情,想向将军您禀告,但不让我等代为传达,说是...要亲自向您禀告。我等怕他意图不轨...便进行搜擦,发现此物。”

“匕首?”将军看见被缚双手的做细跪在地上,点头道:“可有问出什么?”

“将军,我不是做细啊,那把匕首是我想用来自尽的。我一平民百姓哪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我的女儿,不久前被敌寇掳走了,我伤心欲绝啊。她昨日偷跑回来,跟我说了个惊天大秘,说军早已藏入了卧底,有人在和敌方通风报信,出卖将军您!”老头争辩道。

“此事当真?那你女儿现在何处?”

“我那可怜的女儿,被敌寇杀害了!”老头眼中淌出两行泪:“她回家不久后,就有敌寇追来,我女儿她怕敌寇伤害我,又主动出去受死了...我可真没用!我怕敌寇发现我后将我活捉拷打,我便带上了这把匕首防身,虽说我这老头子没什么用,但我只求能自我了断。”

“给他松绑。”将军令道:“若是如此,便是士兵们错怪你了,你仔细将事情说个明白,做细指的是谁?”

老人战战兢兢地爬起,向将军拜了拜:“将军,老头子我小声和你说,避免打草惊蛇了。”老人悻悻地靠近将军,贴近将军耳边,微微张嘴露出笑意。此刻寒光一闪,血腥味迷漫。众将士吓得纷纷跪地不起:“将军恕罪,我等保护将军不周。”

“你们有何罪?这刺客过于心急,将毒针藏于发中,靠近本将便准备下手。本将本想留个活口,训问打听一番。”将军看了一眼地上已断气的刺客,其手中捏着一根发黑的银针,死后仍惊异地瞪大双眼,将军令道:“你们仔细搜查一遍。”

女人的脚力如何能强过敌寇?果然是在瞎编乱造,只是,他是何人派来行刺的,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本想让他占尽优势在得意之时吐露些许,怎知他如此狠毒。此事又是否该与军师交谈?罢了罢了,军师一心想回山岗关镇守,此战后便安心返京。但军师怎知,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敌寇集结南下,正是其新帝登机之时,烧杀抢夺意指献贡,若是助长气焰,往后必有大患。但与军师争吵必然惹得军心大乱...将军心中思索,用糙布擦净佩刀血渍,神色严厉。

“报将军,此人衣服有夹层,藏了一张帛书。”

“呈上。”将军接过帛书仔细察看后厉声道:“速调遣一队人马,随我出营。”

“遵命!”

“养父,您说我这番行事可妥当?”临近目的地,将军在战马显得有些踌躇:“此番若是被算计了,恐怕有场恶战...”

“将军你智勇双全,又有谁能奈何的了你呢。你脑中的疑虑,老将明白。但在20多年前,老夫从破败的茅屋里找到你,便将你安置在军中。您于少年时便在军营里大放异彩,众将士把终止这场战事的夙愿寄托在您的身上。老将知道您肩上的重担,但您要相信您是众望所归的,即便是老天无眼,我等老将也死得其所了。但,此事将军您大可不必冒险,这事让我等做便好。”将军身后的一位将士,黑发中夹满了银丝,慈祥地看着将军的背影。

“我怎会不知,军中的老将们都想告老还乡。”

“当然是想还乡报平安,但我们这群老鬼都已经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20年了,还乡也得是衣锦还乡。我们这些老兵征战沙场20多年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家中早已立有衣冠冢,此刻想必冢上已是荒草遍布了。”

“养父,那便让我们一同去瞧个究竟,为何这场战能叫人打一辈子。这些年来敌寇在气势上略败于我方,不然也不会图穷匕见,想要刺杀我。让我们看看他们的底牌吧。”将军令道:“走。”

将军率领一队部下,抵达帛书中刺客与雇主约见交付报酬的地点。将军于河畔边叫阵道:“尔等小贼,想取本将性命,大可光明正大于战场上较量厮杀一番,为何卑鄙行事。如今本将首领便在此处,尔等懦夫,想取本将性命便尽管过来。”

河水上方有微弱的亮光,借着月夜才能瞧清了,那是一艘小船,小船正逐渐驶向河畔渡口。

“将军真是胆识过人,小的佩服,那帛书,将军您果然瞧见了,不然也寻不到此处。那是刺客领赏的信物,小的想着成功了便是永绝后患,失败了便再与将军您和谈。”此刻船上出来一胖墩,恭恭敬敬地作揖憨笑道:“小的没想到将军您竟是亲自来,真是失敬失敬。”

“和谈?有趣,你是代表谁来与我和谈,和谈又是所谓何事。”

“小的惭愧,自然不敢于将军相提并论。但将军的执念有违人和,即断了人家的财路,又毁了人家的威名。所以小的特来与将军和谈,想必将军也知晓和谈是所谓何事了。”

“看来事关重大,要好好商议,这当是胖墩你下船为好还是我上船为好?”

“船上有佳肴美酒,小的恭候将军。”胖墩用手示意,请将军上船。

将军下马一跃,便站上船头,借着月色,将军仔细大量了胖墩,但着实不认识此人:“若是敌国想要和谈,大可派遣大使与我方交涉,为何来的又是一刺客呢?”将军声色俱厉,瞪着胖墩兴师问罪。

“将军...将军息怒...”胖墩直面将军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头上似有剃刀悬空,压力骤增,再被如此一逼问,不得有些慌张:“不是为了战事和谈,是为了利益和谈...将军请里面坐。”

“不必坐了,你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我看你便随我回军营坐吧。”

“将军,靠着战事发财,升官的又不只是我国人,您国中也有好事者。再说灾粮和军饷才是大头,我等烧杀抢夺又能得以多少,将军若是能配合我等将这场战事给延续下去,想必军便可平步青云,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小的虽不如将军您,但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胆子不小,竟敢污蔑我方官臣。若是如你所说,怎不见我方官臣找我详谈,此事何需借你们之手?”

“将军您可是真想知道,我若是说出此人,将军您在国中怕是再无立锥之地。”胖墩进退两难,心中忐忑。

“说。”将军寒声令道。

胖墩额前泌汗,身上冷热交替:“小的不敢说,得罪此人后果不堪设想。若不是将军您威名赫赫,又不听谏言,一心主战,也不会闹得如此。小的只能寄望于将军您能开恩饶命了,将军刺杀您的事情我自然请罪,可将军能否成人之美?”

“你这番行事可有告知此人?此人究竟是谁?”将军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小的的确...”胖墩突然停口,自知自己话太多,但已覆水难收,此番求和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怪将军这人面无表情,让人摸不着底,自己又心存念想.:本以为刺杀不成也能吓唬一番,让他后怕妥协,为何反倒是我总觉得不妥...但这番仔细一想,便也是好事,若是那人监视这里的动静,虽说自己可能撇不清干系,但那人终究也会出面了。思虑之下,胖墩跳入河中消失不见。

将军见状也立即下船,上马后大声令道:“速速返回军营。”

“报将军,前方有伏兵,我们怕是中计了。”路行半途,在前方探路的将领突然返回禀报道。

“这怎么会,我们可是准备了三条路线,从中随意选取返回,难道是天意...”老将面无血色,失声说到。

“养父莫急,看来军中是有内奸,一路尾随我等,但此番伏击我们的可不是凶寇,该是被人收买的雇兵。不然又怎会轻车熟路,不动声色。”

“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得是顺藤摸瓜了,我们准备突围。”将军举起佩刀大吼道:“战!”

此番突围迅速,沙得雇兵措手不及,但必进以多敌少,雇兵即刻改变阵型牵制,拖缓将士们的突围节奏。不久后,将士们便感到陷入泥潭,敌方不断挑起车轮战,杀退一波又来一波。将军皱眉道:“我军分散,各自突围,到第二个山坡集合反攻,为还在突围的将士们掩护并争取时间。”

“遵命!”

将军率先突围到山坡,却瞧见山坡上有一人影,暗自心惊,不知此人是谁,但雇兵怎能算计到他们的突围行动,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敌手。

“军..军师竟然是你!”将军坐于马上,用长刀直指军师,刀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了将军。”

“军师你在此,着实在我意料之外,也是,知我者莫若你。”

“我带援兵前来协助将军。”军师后面纷纷亮起了火光,原来是军营中的士兵们举着火把从另一边上山聚集,军师瞧着将军仔细琢磨:“莫非是将军刚才是想将我格杀与此?我见着您养父留下的书信,您养父着实担心你此番行事,我知道你被行刺,心想这也算是有了一战的理由,特带兵来支援,趁机一举将敌寇拿下。将军反到好,想要杀臣。”

“本将误会军师了,军中有内奸,你们刚到,雇兵便要撤兵,你瞧。”将军指着后方的雇兵阵型收拢回退。

“果真如此。这些雇佣兵贪生怕死,落荒而逃,恭喜将军,那这一战必胜无疑了。看来敌国新帝登机后,兵力不足。若不出所料,我们强攻几场,敌国新帝便将弃车保帅,会降于我国。倒是,这一切是将军您用命赌来的,若是没有将军的坚持,没有这场赴会,恐怕我等退避,此场战火将永远无法熄灭。”

“本将不觉得胜了,通敌卖国者,仍过得逍遥快活。原来20年的战事,竟是有人在欺上瞒下只为从中敛财。”将军望着黎明前的黑夜,怔怔地说到:“是我们输了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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