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有点魂不守舍。
一半是因为认知升级的过程中经历了短暂的思维系统混乱,另一半是因为她一直在召唤我。我无需掩饰自己对她的迷恋和向往---那种单相思的感觉。我直白地表达出来,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可耻或者羞涩。
我曾经努力地想写一篇正正经经的游记,但发现太难了。我无法用语言或者文字去描述她的美丽和魅力,再华丽的词藻都是如此苍白。照片显然也是虚弱的无力的,二维色彩展示的只是她的表面的一部分。
回来后,经过慢慢地回味,我越来越发觉一开始自己是多么地无知和幼稚。我后悔自己曾经口出狂言,我要收回我对她的种种不敬,我愿意谦卑地放下自己的傲慢和自以为是,为她献上最美的语言。
她是仁慈的,宽容的,但又是高冷的。她对她的子民不吝赏赐,赐予他们无边的苍穹下茫茫的土地,赐予他们纯净的天空湖泊,赐予他们单纯的动机和简单的生活。同时,她对陌生的来客设置了重重考验,让他们慢慢地靠近,不能胡来。她对所有的来客都一视同仁,不论他们是富贵还是贫穷、是羸弱还是强壮。只有获得她的允许,他们才能惬意地欣赏和感受她。
经过400多公里的无人区之后,凌晨一点,我倒在多马检查站旁边的一个简陋旅馆的“床”上。呼吸困难,不停瞌睡,恶心呕吐,是她对我的无礼和傲慢的惩罚。我以为我可以像其他地方一样,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我错得离谱,我缺乏对她最基本的尊重和敬畏。当我意识并改正这个错误的时候,她对我敞开了怀抱。
她是神圣的,又遥不可及。雪白的雪山,坐落在视野的尽头,感觉很近,其实永远也无法到达。那种白,浓郁得没有一丝杂质,在湛蓝的天空和或黑或褐的山体之间,对比强烈。白得如此纯洁、神圣和不可亵渎。山前连绵不绝的草地上点缀着的湖泊,镜面复制着远方的景象。蜿蜒曲折的河流,不知道从哪座山来,又要流向哪个湖。
低矮的白云缠在山腰上,就像雪白的哈达。我一直有一种错觉,我伸手就可以摘下它。云层时而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大地上点点黑影----远方的牦牛似乎也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云朵。云层时而疾驰,飘到墨蓝的湖面上,垂下一层薄薄的纱,随风舞动。
我路过的所有湖泊,都是如此湛蓝。在湖边吹着微风,看见的却是清澈的湖水,我不忍下水,甚至连手都不敢去碰,生怕打扰了湖水的清净,又怕自己玷污了它。
当我向着早晨的太阳戴上墨镜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像一个宇航员,迎着刺眼的阳光,慢慢地离开地平线,奔向太空。当我在月明星稀的晚上抬头时,仿佛自己已经置身空旷的宇宙,朝着星河,即将展开一段惊奇刺激的旅程。偶尔,远处闪着车灯,感觉马上就要与另一个跟我一样的过客相遇,其实要很久很久,他才会到我面前。然后,匆匆打个照面,带着对方的祝福,奔向自己的生活和远方。
她并不是一直那么高冷,我经常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和热情。在到达多马检查站的前三个小时,我哆嗦着,在死人沟检查站的大厅里过安检。大厅外,零度左右,那是九月十九日,深圳刚经历完山竹。穿着军大衣的士兵们将彻夜不眠,守护她的安宁,哪怕到了寒冷的冬季,也义无反顾。
柏油路上修补的痕迹,沿途高架的电缆,路两边保护野生动物的铁丝,都在透露着她的生命力和仁爱。多少青春年华,留在了这里,默默无闻,又无怨无悔。路边的藏羚羊,安详地漫步在路边不远的草地上。
在仲巴县吃完早餐,陌生的藏民对我们说谢谢,黝黑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快到八宿县城的时候,我们捎上了两位老妇人,虽然我听不懂她们,但是我听懂了她们下车时说的“谢谢”。
在冈仁波齐山脚的小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向我们打招呼:“一起去转山。”山上飞着数只乌鸦,大如鹰。虔诚的信徒,把今生的躯壳献给了她,来生依然当她的子民。每个山口,我们都在五彩的经幡下经过。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绿色的湖水,红色的火焰,黄色的土地。
八月十五,工布江达的午餐,鲁朗的晚餐,饭店老板娘都送来了一盘切好的月饼,那是对匆匆过客的祝福,也是对生活的敬意。深夜,虽然没有看见皎洁的明月,但客栈老板的问候依然让我觉得温暖。
如果说日喀则往西,是她高冷的一面,那么往东,则是她热情奔放、多彩斑斓的另外一面。
在日喀则东边的黑颈鹤保护区,我看到了片片黄叶,如画。在波密,我遇见了蓝色的晨雾,惊愕之余竟忘记拍照。在米堆冰川,一个只有在屏幕中才看见过的景色呈现在我的眼前。在鲁朗,浓浓的云雾从山谷升腾而起,国画中奇特的古树就在白色云雾背景前。在然乌,我暗自许愿,一定要带最爱的人来这里,呆呆地坐上半天。
有时候,她又展现出冷酷无情的另一面。山脚下躺着的汽车残骸,山体滑坡清理后路面留下的坑洼伤疤,时不时落下的石块,都在展示着她的残酷。林芝往东,一边是高耸的荒山,一边是深深的峡谷,谷底是湍急的河流。
惊险过后,却不断地给我惊喜。每一次小心翼翼的拐弯之后,都会有不同的美景在等待着我去发现。于是,慢慢地习惯,甚至期待着下一次的惊险旅程。
回忆太过完美,以至于心中留有太多的遗憾。我来不及去近距离感受神山冈仁波齐,因为那时我还不懂得它。我想再次回去,在温暖的阳光下,泡上一道红茶,慵懒地看着往来的过客。我错过了羊卓雍措,错过了珠穆朗玛,错过了普若岗日。我想去感受波密漫山遍野的桃花,它留住了那对潮汕夫妻,也许也会留住我。我想经历她每一个地方的春夏秋冬,还有皑皑白雪、狂风骤雨、片片黄叶……
回来之后,我才发觉,我渴望再次出发,因为她一直召唤着我。于是,我许了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