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和陆琳琳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做板报,一个写字,一个画画,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娇俏温婉,眼见着越来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叫我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思虑几日,我有些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出手去探探这俩人的口风。
放学后我和陆琳琳走在回家的路上,余光中瞥见她心情似乎很好,我想了想准备迂回作战:“陆琳琳,你说咱们班哪个男生最好看啊?”
她斜着眼看我:“问这个干吗?”
“就随便问问。”
她“哦”了一声,然后又抬起头笑着问我:“你先说,你觉得谁长得最好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久,最后状似无意地说:“陆衍还行吧。”
陆琳琳捂嘴笑了起来,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指往前方一指:“单说长相啊,我觉得他长得最好看。”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检查她的眼睛,她又惋惜地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傻。”
皮肤黝黑的祁楚杭正从前面一棵桑树上跳下来,嘴巴还沾上了一点桑葚的汁液,一双像驯鹿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们,穿过层层人群大声朝我喊道:“你吃不吃啊?”
四
祁楚杭爱吃学校果树上结的果子和后门口卖的垃圾食品,但他不爱学校。他的成绩很差,不过这也是可想而知的,另一个可想而知的是班主任很不喜欢他。
在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他以32分的数学成绩成功让老师忍无可忍,最后那个胖胖的,上课总喜欢说笑话的数学老师把陆衍叫到了办公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陆衍从办公室里出来以后,就开始当上了祁楚杭的私人数学老师。
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祁楚杭开始还会兴致勃勃地听,坚持了没多久,一下课就趁人不注意溜出了教室。
这天放学,陆衍拿着一张试卷走到我面前,问:“佟绥,你看到祁楚杭了吗?”
我头也没抬地说:“肯定怕你找他,跑回家了。”
陆衍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试卷收了起来。
等到我们肩并肩走出学校时,我一抬头就看见逃逸的祁楚杭骑在一辆小破三轮车上,载着我那腿脚不方便的爷爷,正高兴地朝我挥手。
我下意识地抓住陆衍的手,指着马路对面说:“在那儿呢!”说罢我才发觉,陆衍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路对面,唇色发白,额头上还沁出了汗珠。
“你没事吧?”他仿佛灵魂出窍,五识俱散的样子真是把我吓坏了。
半晌他终于回过头,掏出那份试卷交到我手上,小声地说了一句“你拿给他”之后,就转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把试卷拿给了祁楚杭,愤懑地说:“你把陆衍怎么样了?他怎么看见你就跑?”
他不耐烦地把试卷胡乱折了折塞进书包,无奈地看着我说:“我能把他怎么样?是他把我怎么样了才对。”
我还想说些什么,后座的爷爷咳嗽了一声,面色低沉地说:“回家。”
自从奶奶意外去世以后,佟老头整个人就像三魂七魄都少了几块似的,变得越来越严肃古板,脾气怪异,动辄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我也不敢再询问,顺从地爬上了三轮车。
祁楚杭狗腿似的叫唤了一声“得令”,随后把书包往车上一扔,开始在熙熙攘攘的校门口蹬起了三轮。
五
一个月之后,在那个沉闷燥热的下午,我终于考完了最后一门英语。走出校门时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也适时停止,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绵密的欢喜,我提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面上的小水坑里,恨不得立刻向全世界展示我的喜不自禁。
高考就这样结束了,我每日在家无所事事,颓废得十分心安理得。我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晕晕乎乎地过一下午,到了傍晚祁楚杭会拿两只冰棍来找我,然后我们就坐在家门口的绿影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逗弄家门口的小野猫。
在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时光里,心情像是那一口一口咬下来的冰棍,有种沁人心脾的欣喜和满足。
填志愿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那天我叼着一根棒棒糖,怂恿祁楚杭去问问陆衍填报的学校。
他攥着自己寒酸的成绩单奋力挤进了那个学霸高分圈,伸出脑袋询问其他人时,陆衍突然越过层层拥挤喧嚣的人群,直直地朝我看来。见状,我手忙脚乱地收回偷窥的眼神,装模作样地和身边的陆琳琳说话。半晌,陆衍居然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笑着问:“佟绥,你考得怎么样?”
“她考得可好了,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运气怎么那么好。”我刚调整好嘴角的弧度,还未开口就被陆琳琳阴阳怪气地抢了先。
陆衍惊讶地挑眉:“真的吗?那恭喜你了。”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努力做出不经意的样子说:“一般一般。对了,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我还没等到回答,祁楚杭突然挤到了我身边,大声地说:“佟绥,我问到了!陆衍想报C大!”
真不是我搬弄是非,这个祁楚杭从小到大最爱干的事就是制造尴尬。此刻,我就只能干巴巴地笑着,然后尴尬地低下脑袋。陆琳琳讥诮地看着我,陆衍似是若有所思,只有导火索祁楚杭尚不自知。
陆衍咳嗽一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明天晚上班级聚会,你们都记得去啊。”
我忙不迭地点头,随后连拉带踹地拽着一脸受惊的祁楚杭走出了教室。
摘自“高考蜂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