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亦故乡

1

见过无数人拖着笨重的行李,匆忙而惶恐地从拥挤的火车站汽车站茫然逃窜的样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陌生的一切,像惴惴不安的兔子。大多数的人恐惧着将要来临的新环境,恐惧着我们称为的“他乡”。在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排除一切“故土”以外的一切,未曾感受,就已失了好感。

曾经和一个叫做黄澄的好友一起去丽江穷游,坐在嘈杂混乱的火车上用无止境的交谈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这大概是大多数人都曾经历过的事情,坐车途中不断地检查自己的背包,试探性地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看这个像不像小偷,那个是不是图谋不轨,每一个离开家乡的人都像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一样,离开了保护站,失掉所有安全感。到站下车黄澄被“黄牛”围着拉着跟他走,黄澄不知所措,“不用啦!谢谢!”我一口回绝了周围推销的人,立马牵着她的手就笑着和她奔了出来,顾不上旁人偶尔怪异的而又不经意的打量,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是两个赶时间的匆忙的游客在追上一不小心弄丢了的旅行团吧。我们在害怕什么茫然什么呢,不过是离开了家乡的不安全感作祟。

两人找好之前联系的旅馆安顿下来之后,就看着查好的公共汽车的路线一路坐到了古镇上,黄澄一向不喜欢太热闹太喧嚣,所以并没有去丽江古镇感受中国旅游的人挤人特色,只去了附近的束里。小沟渠里也悄然地流动着活水,古老的建筑或是才翻了新,商铺里贩卖的铜铃叮铃叮铃地响着,店铺里挂在外地廉价饰品厂生产的精致的“丽江特产”。看上一条漂亮的裙子,老板喊价太高,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砍了半天的价才砍下来50元,不过对于喜欢的东西还是心满意足的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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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是冬天,在云南并不燥热,我和她手牵着手慢悠悠走在青石板上散步,时而跟着旁边酒吧放的音乐哼唱几句,那个东巴调调现在在耳边响起的话,我都还能跟着唱出来。之前的惶恐不安,茫然无措都像风一样飘散,心里觉得安适而平静,甚至并不想离开了。自己一直梦想着,能和喜欢的人,男人,女人,在喜欢的“别处”过一辈子的生活。对于故土,异于常人般的总是想要去逃避它,在那里成长的一切,似乎总是在见证着儿时滑稽笨拙,年少青春冲动的那个我。

人生中最没有自我的我的阶段,是在故乡里孕育的。

2

大概是天性使然,让我一样的人并不能就在那一处安生。

和黄澄游过丽江之后,又趁着难得的假期去了北京、上海、江苏,见了四合院子,听了一口京腔,住过弄堂,学过吴侬软语,和木里几个好友在重庆的夜景里宿醉,像找不到归宿的流浪汉一样坐在江边吹着冷风感慨人生漫漫旅途漫漫啊,想起小时候父母朝六晚十的工作,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一个人剩在家里,姑且美称为情调吧,自己学着做好多好吃的来独享,偶尔心情盛放想着给父母做一顿饭,最后都是“加班啦啊,自己吃吧。”、“有饭局哦,不回来啦。”不了了之地结束了对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憧憬。不过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吃饭,心里也觉得开心,告诉自己说,那也是家的感觉啊。

选择来到异乡生活,选择异乡的大学,日日都和相同不同的人吃饭。和诸多狐朋狗友吃一顿热辣辣的火锅,干了几杯山城啤酒,觉得整颗心都暖了,告诉自己,这也是家;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一心只想给他做可乐鸡翅,糖醋排骨,柠檬鸡丝,恨不得把所有自己擅长的菜都让他吃下去,吃下去,在他乡的两人,对家所有的构想,消化在爱的人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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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断地迁移迁移,野心的内心,觉得这方国土还不够迁移,在生命的蓝图里,规划了一场世界旅行,相信每一个你,都有这样的梦想。选了英语专业,还要再去学第二外语,去日本,去布拉达,去西雅图。心里对所有异乡的渴望,那股逃脱束缚的欲望愈发强烈,让自己更努力地在当下生活着,想着有一天,能够走远。

不断地走远走远,离出生的地方越来越远,人远了,心也自然远了。承载童年记忆的故乡已然在脑海中只是似有似无地模糊,而逐渐深刻的,是在异乡的一切。黄澄说,我像个充满生命力的爬山虎一样以极强的适应力享受着我在每一个地方的生活,可是她只愿在盛满紫色土壤的盆地里过完她想要的一生。我并不会因为有所不同而去否定她,因为我知道,这就是我认识的黄澄啊。

何况,故乡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被冠以光环歌颂着的话题。有散文家说故乡是光,不管他走到哪里,只要有故乡在那里,他就永远不会迷路,有诗人说,故乡就在生命的对岸,时时刻刻都能望见。诚然那片土地生生不息地为每一个她的子孙停留在那里,而生活里也有无数的黄澄一样的人愿意一生与故土奉陪。可是我们怎么会一辈子不走远呢?生活在别处,心又在哪里呢?有许许多多的黄澄,也有许许多多的我。

4

有时候,人们总免不了想要去逃避某些事物,想要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给自己献上一份全新的生活作为成长的贺礼。就像迁徙动物,需要不断地找寻合适的栖息地。故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局限了自我生命的可能,有多少人在这里出生就在这里死去,而流浪奔走,亦是一种对真我的放逐,是源于不安分的求知与人类追逐自由的天性。

于他乡去开拓新的疆野,打马而归,归的是自己的一颗本心。若是我心欢喜平和,自觉满足,那何处不是故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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