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黑夜就是黎明

献给在"8.8"九寨地震中坚强的九寨儿女

从8月8日九寨7.0级地震突发,到地震七日祭,已多日没回家吃过饭,睡过完整的觉了,老公、儿子和老母亲也没顾得上多看一眼。接连7天都是在忙碌和紧张中渡过,从惊恐到悲痛,到茫然,再到平静,恍如一场梦还未醒来。还未来得及静心想想这片生我养我的家园该怎样才能抚平伤口,家乡朴实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直到今日,才逐渐从疲惫的身心中恢复了些许,方能静下心来回想一下这些天的点点滴滴,记录下历经灾难的人和事。

这一次的救灾,再也不只是电视、手机中的新闻,再也不只是捐款祈祷,而是真真实实的家园被摧残。这才明白只有灾难真正加诸于身时,才能感受到那真切的切肤之痛。在这场人力无法阻止的灾难中,我却见证了家乡一个个普通的个体用自己的力量与命运抗争,坚强乐观的活着。

由于职业习惯,我就先谈谈警察兄弟的故事吧。

8月,正是九寨沟暑假旅游最忙的日子。作为一个多年在旅游县工作的警察,一提起旅游旺季九寨沟的人流和车流,总会不由自主地紧张。数百次回答游客的咨询,数千次挥动手臂指挥车辆,数十起的纠纷,每天超长时间的工作,给旅游安保一线的战友们带来的是深深的疲惫和超负荷,而工作职责却让每一位战友仍然坚守着。那一片灯火璀璨的背后有战友艰辛的付出。

8日晚21时19分49秒,还沉浸在夜色的人们被突然而至的地震吓得七晕八素。其实九寨本地居民因长年居住在地震带上,加上经历了“5.12”地震的伤痛,经常被晃的都或多或少有了些免疫力,真正受到惊吓的多是来自各地的游客。20多秒、7.0级,地震巨大的破坏力让我们的家满目疮痍。不想再用过多的语言描述家被摧毁的惨状。当惊恐的人们纷纷涌上街头的时候,我的战友-一人民警察是第一批救援者。震后的几分钟过去,已从最初的几分钟迷离中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地救人,维护秩序,带领大家向开阔地疏散……没有指令和命令,通讯中断后,所有的民警都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我明白此刻并不是伟大的牺牲奉献精神,而是刻进骨子里的职责。特别是看到老百姓信任的目光,我想战友的脚步前行的更坚定了吧。

派出所民警志杰是地道的九寨沟本地人,从警已经七八个年头了,瘦瘦小小的个子,平时里说起话来温和可亲。在关门子两边道路中断,一百多名群众被困的消息传来时,他是第一个要求前去探明情况的。他对战友们说:"我长的瘦,目标小,又灵活,大家就不要跟我争了。"于是那条不断有飞石落下、道路坍塌的山路上,志杰和同伴跨过垮塌的山石和树林,艰难地前进的着。一块飞石砸了下来,小魏没来得及躲开,手臂顿时鲜血直流。我后来问他当时害怕吗?他说肯定呀,谁不怕死呀,可一想到自己是警察就又必须坚持了。当他穿过重重障碍看到被困游客和工人的那一刻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我和队上的小蒋也讨论了这个话题,他说如果当时他在关门子附近,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的。我想我也会一样,刻在骨子里的警察蜀黍的使命感会让自己作出选择,才不会后悔。我看到太多的兄弟姐妹们抛下妻儿,顾不上家里老小担起责任时,我为我们这个群体骄傲而心酸。特别是今天,看到才从甘海子回到县城的小高,本来挺白的面庞被晒得黝黑,鼻头都全晒褪皮了。他说已经半个月未回家了,每天都穿梭在各片帐篷之间,就是特别想念家里刚出生的孩子和受伤的妻子。看着他黑黑的笑脸,我都感觉得到这个1.8米高小伙心里的酸楚……

再说说我认识的几位医生姐姐吧。

在地震后第一时间开展救援是警察是军队,但真正能给伤者生的希望,解除伤痛的却全靠医生。九寨沟有三个大点的医院,平时都人满为患,医疗资源比较缺乏,医生平时的劳动强度也是很大的。地震那两日我没来得及去医院看上一眼,可以想像出几百名伤者又是伤又是血,又惊又吓,又疼又吼,在余震的晃动中是一个什么样子。

前两日,接到县医院当牙医的黄姐姐同学的电话,她说和我同村的耳鼻咽喉科王姐姐从地震开始就没怎么休息,结果那晚刚回家就突发心梗,120再去晚一点点就差点抢救不回来了。听了她的话,我一阵儿没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王姐姐,我只祈求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于是我立马给王姐姐打去了电话,几声铃响过后,听到了她的声音,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疲备。“你也听到消息了呀,我已经没事了,我没想舍命的,没想到没休息好就这样了。”我心疼地问候着姐姐,还一本正经告诉她家里老的小的都指望着她呢。其实我知道,她从当年5.12地震中走过看到太多的伤亡,只想尽自己的全力去多救治一些伤者。

黄姐姐是一名专业牙科医生,平时多是浅层口腔及面部的缝合。8月8日晚,从第一批伤者送来,她就带着科室的两名医生开始缝合口子,脸上的、手臂上、脚上的、头部的……反正见伤口就消毒、止血、缝合,看着一个个捂着伤口,流着鲜血的伤员,自己恨不能多长两双手。当时有位伤员头部受伤较深,血止不住一直向外冒着,黄姐姐与助手硬是顶住了压力将伤口缝合了,她深呼一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完成了对自己的挑战。到凌晨五、六点钟,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是在做机械运动,大脑意识与手部动作完全分离了。当急救告一段落,她才瘫坐在椅子上,看看满屋的血迹,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过了两日,一名志愿者来看牙,黄姐姐看见他的头部有纱布包扎着,就问他也在地震中受伤了吗?志愿者弟弟笑嘻嘻地说:我的伤口就是你缝的呀,那天你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我一眼就认出是你了。

黄姐姐说,让她最感动的还是周围的乡亲们。

8月9日凌晨,累的已没有力气的她,突然发现周围来了一群熟悉的老乡。他们是医院旁边菜园村的村民,上下班都能天天遇见。强烈的地震着实让大家吓了一跳,听说漳扎受灾很严重,不断有数护车驶过,应该有很多游容受伤了转到了医院,看看家里受灾不严重,就想着过来帮帮忙。他们还从家里拿来了水、牛奶和方便面,给医生和伤员补充力气。

黄姐姐喝着老乡递来的牛奶,看着他们协助医生护士跑前跑后,顿时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同学永艳家在县城临河边公路有一家小型宾馆,平日里都住满了游客。地震时,也被巨大晃动吓坏的她,立即组织宾馆的游客到路边停车场疏散,有几位客人一时慌了神想要连夜就离开,她赶紧拦住了游客,让天亮后弄清路况再走,万一路上遇到余震飞石就麻烦了。永艳将宾馆的被子全部抱到停车场拿让客人取暖,还说一要退掉当晚的房费。那几位外地游客死活不同意退钱,还说是你们受灾了,等九寨沟恢复重建了还要来,还要住这里。天刚亮,永艳得知通往平武和文县的路通畅,看着游客驾车平安离开,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而她并没闲下来,而是直奔宾馆打扫卫生,收拾床铺,在门口挂出牌子免费为地震救援部队和救援医务人员免费提供食宿。在随后的日子里,永艳与清平三村的老少媳妇们就是天天给救援部队、转运来的游客做出热热活活的饭菜。救援部队来为九寨而来,我们就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要吃上热饭。这样的场景在有救援部队,有游客的地方随处可见。8月12日,在永艳家宾馆入住的蓝天救援队队员离开时,悄悄在房间放下了专程买来的香蕉和西瓜,感谢她们的热情服务,让永艳特别感动:他们是来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的,我们要感恩他们。

当救援告一段落时,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看着房子或深或浅被地震留下的裂纹,看着满树的脆红李结的正繁却不知该销向何方,看着火花海不再闪耀火花……大家才明白,送走了游客我们自己才是灾民。

或许有哀伤,或许有迷茫,但生活的河往前流淌是不会停歇的。也许只有大灾大难降临,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才能让人们停下匆忙的脚步,才会更加关注金钱名利之外的生命、亲情、友情和大自然的恩赐。

当黎明降临,初升的太阳照辉九寨土地,辛勤朴实的人们没有停下脚步,想办法为地里的丰收的果子打开销路,放下包袱应聘到外地劳务输出,积极发展本地项目。我知道历经风雨的我的父老乡亲不会怨天尤人,不会黯然神伤,他们会将苦难埋在心底,挺起胸膛,大步向前,迎接九寨的涅槃重生。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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