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岂独女子
木易之爱谁比
魂魄一日归去
三生石畔立誓
生生世世守候
魂里梦里 相依
孟婆啊,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奈何桥边的吗?我是胃癌啊。
{孟婆感叹:又一个为爱而死的,为爱舍弃性命的,自古女子居多,男子却是稀罕,讲讲你的故事吧。}
一
.那一年春天,我走在学校的甬路上,一个女孩从对面过来,秀发飘拂,阳光温和的照着她美丽的容颜,我呆呆的看着,她莞尔一笑,我便魂魄出窍了。
她是雯!
她就是我魂梦里一直要找的人!
我曾经遇到过很多女孩,但,雯是那个我前世追寻的梦中女孩,遇到她,我醒了,心中的悸动如潮水般涌来。
我认真的呵护,她羞涩的微笑,我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背影,她的颦笑左右着我心情。
我下定决心和她偷吃禁果,是在一年之后,我们要毕业了,我怕她离开,我要拥有她, 拥有了女人的身子,就拥有了女人的心,都是这么说的。
我小心翼翼的安抚她的疼,她的第一次,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血滴在被单上,如同她鲜艳的乳头,令我热血贲涨 ,拥玉人入怀,她从此是我的了,天涯海角,爱是一根风筝线,牵动着我,牵动着她,她羞涩的微笑,是时刻开在我心中的花,鲜艳,无价!
那一次之后,我无心学习,刻刻 盼着下课,等在雯的教室门外,看她羞涩的朝我一笑,便是我一天的功课。
雄性荷尔蒙搅动着我,我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带她入巷,享受无与伦比的美丽爱火。
快乐的日子容易流失,转眼高考结束了。
我们双双落第!
我没有气馁,有什么能比得了我的雯更让我快乐的呢?即便做一个农民,能与雯一同在田间耕作,也是这人间无上的享受啊!
但雯有些失落,她决定复读了,而且去了小城的第二高级中学。
我找了工作,忍受着思念的苦,等待着每月一次的工资发放,然后去雯所在的学校附近,等待雯的出现,把所有的钱扣掉生活费全交给她,我要让我的雯 快乐富足的活着。
第二年高考结束,雯考取了许都学院,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活。
我依旧每月一次的去看雯,尽可能的给予她我能给予的。
我们也依旧在一起,我每一次拥有她都是那么快乐。
但她,似乎越来越沉默....羞涩的小花越来越少的开放在她美丽的嘴角。
我没有在意,甚至忽略了雯眼里越来越多的迷茫。
雯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每次都微微张口,就被我满满的爱堵上了,我知道,我热烈的吻,我小心的呵护可以融化掉一切爱的屏障。
二.
那一年,雯就要毕业了,天格外的热,玉米耷拉着脑袋,雯的哥嫂在外地,我去帮她的父母灌溉玉米,她的小侄女偷偷拉拉我的衣襟,说:“叔叔,前几天有个叔叔来找我小姑了,小姑说是同学。”
一丝凉意自心底升起,莫名的惶恐袭遍了全身,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浇灌完玉米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配合着雯的父母把灌溉工具收拾了运回家的。那时候,我没有感觉,一切都是木然的,脚不是我的,腿不是我的,大脑也不是我的,我什么都不敢想,我希望孩子的话仅只是孩子的话,我的雯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我要回家了,雯来送我,送出了村子,送过了十字路口,送到了干枯的小河边,她停住,忽然就哭了,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过了这条河,我们从此是两岸人,不再交割。“
我惶恐,替她擦泪,我的雯怎么可以伤心,怎么可以落泪,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她推开了我的手,转身跑开了,再没有往日的羞涩一笑,也没有往日的殷殷话别。
我抬头看天,天忽然变了,就在那一刻,乌云滚滚来了,没有事先的预兆,一声炸雷自头顶响起,接着风狂卷起来,雨大滴大滴砸向我,我的脸生生的疼起来了,雨水顺着脸颊向下滚,滚进了脚下的小河,小河流淌开了。
我趟过小河,呆呆的立在岸边,什么时候,雨停了,有乐曲自空中传来,是《再回首》,可对面,我的雯在哪呢?再回首,再回首,有再回首吗?
我连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我连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我连最细微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就这样结束了我的爱?我的雯从此再不能相见?怎么可以这样?我做错了什么?我温柔的姑娘怎么会变了?离开我的呵护她会怎么过?我怎么能把她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没有我的陪伴,别人会不会欺负我的雯?她是如此善良,如此柔弱,除了我,还会有谁细心呵护她?
我不敢想象没有我的日子她会怎么过,也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还有什么趣味。我的价值观,我的生存体系都因她而设立,那一刻,崩塌成了满地尘埃!
三
那一天后来的情形我至今没有记忆,我仿佛听到妈妈在唤我,我奔跑着,很累很累,终于看到妈妈了,我想扑到妈妈怀里,却猛地摔倒了,头像炸裂了一样痛,我醒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老母亲担忧的脸,地上倒伏着红星二锅头酒瓶。
“你这是要把自己喝死啊?值吗?孩子?”老母亲浑浊的眼泪留下来,我的意识恢复了。
不就是我没有考上大学吗?我要上大学!我要找回我的雯!
我报名参加高考复读班,时隔二年,我重新拿起了书本。
我尽力不去想雯,然而她的笑容在书本里出现了,她的羞涩在教室的拐角处闪过了,她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就在前面不远处望着我,她呢喃的语音回响在耳边,她飘逸的长发拂过我脸颊,她温润的小手还带着体温留在我的掌心,她生气时嘟起的小嘴还在我眼前晃着,我吻过去,一切都没有了........
在这样的熬煎里,我付出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成绩还是长进的很慢,第一年,我落榜了。
继续复读,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雯已经毕业了,分在我家所在的小城里教书。这一年,我没有去看过她,我要把全部的精力用在课本里,这样我才能有机会重新以平等的姿态站在雯面前。
365个披星戴月的日子过去,我终于等来了漯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所有的煎熬都值了!我可以去见我的雯了。
我兴奋的拿着录取通知书去颍城中学找雯,想要把这个喜讯告诉她,她一定会比我还要开心的。
然而,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喜悦,她平淡的看着我,说:我要结婚了。我们的缘分尽了,感谢你对我的好,来世吧!
二年,七百多个日子的熬夜苦读,就为了这一天吗?就为了听她说”缘分尽了“这句话吗?我所有的熬煎还有意义吗?
上天,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付出就有回报,我的汇报是什么?
四.
雯出嫁的前一天,我买了大束的紫色郁金香,委托她的学生送给她。紫色郁金香,一直是她最喜欢的花,曾经象征着我们的爱情,如今,却只能代表我的祝福,希望她可以开心快乐。
十月六号,是雯成亲的日子,我从学校赶回家,早早起来,静立在她们村口,看着迎亲的车队进村,听着雯出嫁的鞭炮响起,看着雯穿了嫁衣上了别人的婚车,成了别人的新娘,看着那个抢了我爱人的男人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我心中有一把刀子在搅,我真想冲上去,冲上去拦住婚车,把我的雯还给我!
然而我不能,事已至此,一切都完了。
我睡了好久,好久,宿舍的哥们吓坏了,过来摸摸我的头,说:“你没事吧,几天没吃饭啦,饿不饿?”
饿?世界上还有饿这回事吗?
接下来的日子,书本是我唯一的伴侣,我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也是读书最辛苦勤奋的学生。看着身边一对对年轻情侣携手而过,我想起雯,我们也曾经有过如此甜蜜的日子,如今却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爱情,究竟是什么?天长地久,只是别人的事,再也不与我相干了。
我毕业的时候,雯已经做了妈妈。我站在颍城中学的校门旁,看着雯一家三口笑眯眯的从校园走过,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五
接下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毕了业 ,成绩优异,成熟稳重,被学校留校,在学校对外招办做助理,尔后做副主任,主任。每天迎来送往,觥筹交错,无数次人前欢歌笑语,意气风发,转身无语叹息。
我买了房,空荡荡的房间里装满了我的想象:如果雯在,该多好啊,每一个平方都会充满欢乐的。
我买了车,想象着雯坐在我的旁边,我们一起去看海,去草原,去美丽的江南,我们曾经计划过一个美丽的江南婚礼啊!
白天的劳碌不能抵挡我的思念;流逝的时光不能冲淡我的思念。思念是一杯酒啊,放置的时间越长,味道越浓烈。
孟婆,你爱过吗?你懂得爱的滋味吗?你明白可望而不可即的感受吗?你了解曾经的笑颜如花转眼成了别人房中客的痛吗?
那些年,那些日,那些岁月,那些时光,我白天在招待别人的酒宴上一杯杯喝下烈酒,赢得合作,获得领导的嘉奖;晚上回到一个人的家,翻江倒海的吐,吐出的何止是酸物,更是我说不出的酸涩与无助啊!
月亮升起的晚上,我夜半醒来,隔窗,看着皎洁的圆月孤单的挂在浩淼的空中,月里嫦娥不知道是否后悔抛下后羿独自升空,去陪伴可恶的吴刚?
月凉如水,心凉如水,再也没有人能够走进我心中,填补雯留下的空白。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五年,十年,我三十五了,工作上越来越干练成熟,越来越能够独当一面,生活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有过追我的同事,也有过爱慕我的学生;领导关心着我的婚姻,同事关心着我的婚姻,昔日同学也关心着我的婚姻,老母亲为此长吁短叹,软硬兼施,逼着我去相亲。
看着母亲的华发,听着母亲的叹息,我无言了。
奉母命,我开始了相亲,却找不到一个有感觉的女子。
找不到我爱的人,就和爱我的人凑合吧,也是为了安慰母亲的心,我在一个细雨飘零的日子,迎娶了学校的剩女同事云。
我努力的改变自己,想去做一个称职的丈夫,然而,面对云的温柔,我眼前浮现的是雯羞涩的笑脸。
婚姻五年,我们没有孩子,云没有毛病,我也没有毛病,我曾经与雯有过爱的结晶,只是当年时间的不适宜,流逝了。
我想是错过了,一切都错过了,我错过了雯,错过了我们的孩子,错过了今生的爱情。
我不能专注的爱云,就像爱雯一样。
我不能不说,云是一个好女子,只是不该这个时候遇上我。我拖累了她,误了她啊。
六.
2014年,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年。
我是在2013年末发现的胃癌。可能是长期酗酒的缘故吧,也可能与长期的心情郁结脱不开关系,我越来越瘦,越来越吃不下东西,胃部时常针扎一样的疼,我不去看医生,自己买了胃药来吃。
后来的一天晚上,我疼得更厉害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云叫了120,把我送到了医院,检查的结果就是胃癌。
我断断续续的住了半年多院,化疗的痛苦赶不上失去雯的痛苦,我多想看看雯啊。云说,我在梦里呻吟,叫着雯的名字。
云打电话给我的老同学陈周,委托他捎信给雯,转告我的情况。
病情恶化的日子,我一直坚持着, 我已经没有了父母,也没有孩子,唯一的记挂就是雯了。
我不知道陈周有没有捎信给雯,也不知道雯有没有来看我,我最后的日子 时常处于昏迷中,在混梦中看到雯微笑着向我走过来,走啊、走啊,却走不到我身边........
偶尔清醒的时候,我让云把病床摇起来,我想看看窗外,窗外的空气中飘动着雯的气息,我想看到房门被推开,雯带着微笑走进来。
.................................................................
后来,我飘到了半空中,看到云俯在我的身体上流泪;看到我的哥哥,侄子来了;看到他们面无表情的给我穿上一件件新衣服,云还翻箱倒柜的找到了那块学校奖给我的那块劳力士给我戴上。
最后,他们把我装到一个木匣子里,一路颠簸来到了一个有着高高的烟囱,烟囱里冒着黑烟的场院里。
在一个类似于礼堂的地方,他们把我连同木匣子一起抬下来,一拨又一拨的人对着我鞠躬,胳膊上戴着黑纱。
我看到了我的同事,我的学生,甚至那个平时对我颇有微词的办公室副主任也在。
我的注意力其实不在这些人身上,我关注的是我的那些同学,尤其是高中同学。
我看到陈周了,带着他的老婆玲,孙芳芳在跟陈周的老婆说着什么,刘红也来了,还有高平,杨华,他们都不见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呆呆的站立着。
然而,我没有看见雯 。
主持仪式的家伙太无情,匆匆忙忙就结束了 整个过程,还没有等到雯的到来,就让人把我的身体往一个炉子里一推,关上了门。
我往院门口张望,看看雯有没有来到,转身就看到一股浓烟从烟囱口里窜出来,随风飘散了。
我那些所谓的亲人,好友,扭身坐上了不同的车辆,叹息了一阵,又恢复了旧时的欢笑,陈周甚至还当着老婆的面和高平开始打情骂俏 .....
高烟囱院子里又来了一拨人,全是我不认识的。我找了找,找不到我的身体 ,可能,就像人们日常说的,他们把我烧了吧。
我没有了身体,就随风飘荡,希望可以看看雯,然而我发现我自己坐不了主,不知怎么就飘到了这个地方,看到桥旁竖着三个大字:奈何桥,我才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这一世结束了!
孟婆啊,我这一世,还不够苦吗? 求求你,别让我喝你手里那一晚苦粥吧!
{孟婆感叹:正因为你苦,喝了这碗粥,就会忘记一切苦,就可以重新投胎去。我是在救赎你啊!}
不,孟婆,我不能现在投胎,雯还不知道何时来,我如果投胎早了,会错过与她相见的日子,她说过与我来世再见的,我不能独自一人投胎,撇下她不知会往哪里去,我要在这里等着她,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我也要等着她,等着她一起投胎去。
{孟婆感叹:那你就要做几十年的孤魂野鬼了,居无定所,披星戴月,寒暑煎熬,你受得了吗?}
我受得了,只要能等到我的雯,我什么都受得了,再多的苦难我也不怕。
{孟婆摇头:何苦呢。你记着她,她未必记着你呀!孽缘未尽,你自便吧。}
从此后,木易开始了奈何桥畔的经年等待,忘川水前的不能望穿。
这正是:
一川清水隔两岸,彼岸花开红艳艳。
纤纤素手折花茎,念念不忘半生缘。
怅然遥望水之端,思念虽苦心却甘。
滴滴珠泪徐徐落,奈何彼岸非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