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zhi)彼北山,言采其杞(qi)。 偕偕士子,朝夕从事。 王事靡盬(gu),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人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 嘉我未老,鲜我方将。 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国事。 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hao),或惨惨劬(qu)劳; 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dan)乐饮酒,或惨惨畏咎。 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士子是周王朝或诸侯国的低级官员,这首诗即是以士子的口吻来表达对工作分配不均的抱怨。作为统治阶级内部最低的阶层,士其实就是搬砖的,最累的活他们来干,但是待遇却是最低的,权力基本没有,也就是责权利完全不对等,也难怪他们抱怨,谁甘愿天天吃草还要累死累活拉着一帮天天吃肉的主。
尸位素餐、搭便车这种现象看来一直都有,就是现在,不管什么形式的组织都无法杜绝。在周朝时期,等级森严,不同阶层之间没有流动的机会,上层如果只图享乐、腐化无度、无限压榨,那么即便对下层的士“嘉其未老、鲜其方将”,终究会发展到矛盾不可调和,继而失控的局面。在劳动力也是一种商品的时代,至少劳动者还有选择退出的权利,如果“朝夕从事”、“我从事独贤”,他总还可以寻找另一个更公平的组织谋生,如果这组织足够完善,能够识别那些不作为的人和事,说不定这个“经营四方”的人才还能获得晋升的机会。所以,如此看来,之所以当时的士如此苦恼、不忿,不单是因为上层无为或胡作非为,更是因为没有好的机制能够约束或制裁“燕燕居息者”,也没有好的制度能保证“尽瘁国事”者得到与付出相对应的回报。清高宗《诗义折中》解释,劳逸不均就是“逸之无妨”和“劳而无功”,甚是精辟。
所有的人都会在自己的付出和回报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尤其是当与身边的人相比较时,会改变自己的行为以获取公平感。组织行为学中的公平理论就提出,一个人会将自己的薪酬和投入比同组织中的其他人做比较,如果他认为自己的比例偏低,就会产生不公平感,这时候他要么要求提高薪酬,要么就会减少投入。诗中的士子肯定是没有胆量要求加工资的,所以,日积月累,面对这种不公平他也会懈怠,减少投入,以把不公平感降到最低。长此以往,组织内部的活力就会被消耗掉,最终消散也未可知。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所以士子们大概也不敢拂袖而去,维持现状也不能让他们跃升为上一阶层,仔细想来,固化的阶层看似牢靠,实则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而一旦稍有不慎,便会轰然坍塌,大概这也是分封制终究没有延续下去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