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龙蟠，石城虎踞。”旧都南京被唐代大诗人李白称作“六代帝王国，三吴佳丽城。”（《赠升州王使君忠臣》）先后是三国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的都城，扼长江之转角，守南北之要冲。人文荟萃、山川毓秀、物产丰饶、甲于东南。有2600年的建城史，别名有越城、金陵、秣陵、石头城、建业、建邺、建康、冶城、升州、白下、天京、应天等。既是皇家帝王宅，也是公子冶游处。

    我之居地安徽马鞍山与南京接壤，距离仅45公里，故而至高中起常与同学结伴做礼拜天一日游，也曾骑自行车往返过数次。待到参加工作，更是经常去南京买书。为节省时间计，总是头班火车去，末班火车后，披星戴月，于新街口、大行宫往南至中华门这一带南城街衢、坊巷甚是熟稔。早年间的出行线路也颇为固定，出站台先是在中华门外一家叫做“四季春”的小吃店（今已不存）买几个肉包子垫吧一口，他家的肉包子肉鲜、汁浓，酵面皮发得恰到好处；或者去三山街“刘长兴面馆”吃蟹黄小笼、熏鱼面。然后乘坐2、16或是33路公交车到新街口买书、购物。中山东路的新华书店上下四层，翻检一过总要盘桓两三个钟头，中午饭一般是在“同庆楼”吃水饺。新街口工商银行隔壁原有一家“山西菜馆”，头回吃刀削面便是这个所在，今也不知移往何处。古旧书店在白下路上的杨公井，因为人流拥挤，所以很少走大行宫折弯，而是穿行淮海路。南京的淮海路与上海的是无法比拟的，路既不长，也狭窄的紧，一般只有路人和自行车通行。金陵刻经处在这条路的中段，它是目前中国为数不多的仍用雕版刻印的出版社之一。杨公井古旧书店除了新书、特价书以外，二楼有个古籍部，专售清版、民国版的古籍、旧刊，据说网络书店发轫之始，常有网店业主来此捡漏，获利不菲，成为业界一段笑谈。附近清真“绿柳居”的赤豆元宵、牛肉馄饨、素菜包味道不俗，而每次南京之行的最后一站都是夫子庙，也不大有机会驻足品鉴。

    夫子庙地处南城秦淮区的秦淮河北岸，始建于东晋咸康三年（337年），由孔庙、学宫、贡院三大建筑群组成，有照壁、泮池、牌坊、聚星亭、魁星阁、棂星门、大成殿、明德堂、尊经阁等建筑，既是祭孔之地，也是国家最高学府。自六朝至明清，世家望族簇居于左右，加之十里秦淮河半绕城郭，岸坡河房林立，河面画舫点点，酒旗云桡，风帘翠幕，凝尽六朝脂粉。服装、百货、茶楼、酒肆、书店、古董铺乃至花鸟虫鱼，百业杂陈，与上海城隍庙、苏州玄妙观、北京天桥并称中国四大闹市。各类小吃更是云集于此，以地方特色而名声最著的当属金陵鸭血粉丝汤。自明洪武以后，南京城教门馆子多如雨后春笋，渐开吃鸭子之风。除了板鸭、盐水鸭可以入馔的菜品，有精明的摊贩将厨家弃之不用的“下脚”鸭血配以鸭肝、鸭心、鸭肠、鸭胗和粉丝制成汤来出售而入了小吃的末流。鸭血的制法是先在容器里加入水与精盐，然后将现杀的鸭血淋入、搅匀，上蒸锅蒸熟后改刀成块。鸭杂的制法与盐水鸭相同，用葱姜大料等卤制而成。汤是用鸭架子熬制的，成品呈淡淡的乳白色。粉丝用温水发一下即可。处理好的食材改刀后用鸭汤上锅一烩，装碗后放入盐、油、葱花、香菜末、胡椒粉等佐料即成。鸭血汤有补血、清肺之功效，且口感爽滑，鸭肠与鸭胗也略带嚼头，令人常食不厌。上海城隍庙的鸡鸭血汤最先由一个叫“华阿菊”的摊主推出，因口感好，受到“吃白相”（沪方言，意思是吃吃玩）的游客追捧，遂成为城隍庙的著名汤类小吃，建国后并入“豫新点心店”继续销售。清末民初徐珂编撰的《清稗类钞.饮食类》录有“鸡血汤”之词条：“鸡血细切成丝，以鸡汤、酱油、纤粉（又名索粉）和之作汤，柔软滑泽，老年最宜。”制法煞是简单，看来编撰者未曾到过金陵，且卒年在“华阿菊”出道以前，颇为遗憾。

    小馄饨大江南北到处都有，而南京的辣油馄饨名堂却在这“辣油”上。南京辣油的成品与黄豆酱相仿佛，被磨得极细，色呈橘红色，且非常油润，咸淡适中，香味沁人。辣味也不似川湘辣子那般猛，与其相搏逼尽汗粒尚可一搏到底，接近普通人承受辣味的极限，所以感觉特佳。尤其跑堂的那一口方言：“先生，阿要辣油？”韵味十足，顿生羁旅人“直把他乡作故乡”之叹。自从南京话版《喝馄饨》一曲网红，南京辣油馄饨也是红遍大江南北，新冒出来的馄饨店也多如过江之鲫。

    “还要辣油啊？还要辣油啊？

    如果你要辣油，你就讲一声

    我再讲一遍，哎

    如果你要辣油，你就讲一声

    哎！你他妈到底要还是不要啊？

    每天晚上六点半，我就来到马台街

    推着我的老王馄饨摊

    是把钱赚，把钱赚

    我要是赚不着钱，我该怎么办？

    你不会让我去买老头盖浇饭包？

    不就一碗白饭加个鸡蛋

    乖乖弄得皮肚，再搞得猪肝

    哎油，吃多了小心会得脂肪肝（哦……）

    一张桌子几张板凳一个馄饨摊

    老板长的黑如炭而且还是糟型男

    对面一家拉面馆

    老板寡抠鼻屎还喜欢往外弹（哎油）

    一个吊字，闪

    鄙视盖浇饭，没有菜光是蒜

    老头老太吃多了还随地吐痰

    ……

    喝馄饨，哎，喝馄饨，哎，喝馄饨

    我们每天晚上来到老王馄饨摊

    不管刮风下雨我们都要来一碗

    我们不用筷子不用挑子

    喝馄饨，哎，喝馄饨，哎，喝馄饨”

                                     ——《喝馄饨（南京话）》—D-Evil

（原创作品：樊剑勇2020年1月1日写于半夏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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