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把暑假无人看管的小表妹接来照顾，与小姑一家来来往往，震撼颇大。小姑是我爸的亲妹妹，只比我大九岁，却早早结婚嫁人，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三女两男。在潮汕地区，超生属常态，但五个还是略显壮观。我问小姑生养这么多很累吧，她说累死了，也是我傻，你姑父说生多几个好，这个靠不住，还有那个。我瞪大眼睛，竟无言以对。这话听来耳熟，噢，我妈常说。自从放开二胎，常听她在电话里忧心忡忡地说：“阿妹啊，你抓紧生多一个，就一个儿子，老了可怎么办啊？你看妈幸好生三个，你弟不行还有你。”一口鲜血喷在胸前，我的亲娘向来直爽，毫不掩饰她的英明神武。于是，我对姑父他们的心理，看得清楚，却无能为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怕的不是贫穷，而是思维与格局。

02.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贫穷可以改变，而思维和格局却很难反转。他们给自己划定一个圈，只能在里面兜兜转转，却无法走出去。一来因家庭负担过重，难以放手一搏。二来因为定势思维，格局有限，缺少规划与谋略。我自己的父亲，曾几次错过飞黄腾达的机遇，因为身后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生怕一旦失败，万劫不复。于是，生意越做越小，到最后真的万劫不复。而我的姑父，似乎重复着我父亲当年的命运，就像胶带回放，无比相似。每天起早贪黑，累得腰酸背痛，孩子放羊般四处撒野无暇顾及。挣了点小钱，却永远不够花费，捉襟见肘。

03.

不够花费，捉襟见肘。很大程度上，是思维和格局造成的。十五年前，我姑父在广州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收入丰厚。当时的房价很人性，凭他的实力不说全款买房，月供绝无问题。可是，他买了辆二十万的车。房子不买，想着再挣多点，一次性买套大的。车子越开越贬值，房子越涨越贵，挣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飞涨。于是，直到今天，在广州奋斗了近二十年，依旧家无片瓦。最惨的是，后来买房入户政策取消，五个孩子无书可读。要么读最差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要么读高价私立学校。因为没有买房，没有想过孩子的教育，没有开阔的眼界和格局，小姑父一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二十年来，五个孩子因为读书而多花费的冤枉钱不是一星半点。最致命的是，孩子们心里受到的暴击与伤害无法量度。比如这次小表弟上初中，交十万择校费，只是去一个很普通的中学，要承受父母重金培养的压力，还有承受老师同学对他的看法。一步错，步步错，但错的并不是这一步而已，而几乎是全家人的人生。

04.

小姑姑父疲于奔命，疏于照料孩子。五个孩子饱一顿饥一顿的长大，经常吃零食喝饮料饱腹，以至于最小的表妹得了一型糖尿病，终生用胰岛素，每月花费千余元。表妹发命住院时，小姑小姑父关店，一方面心疼孩子得病，一方面心疼铺租。后来，我放假过去陪床，他们抓紧去做生意。没办法，贫贱家庭百事哀。买个胰岛素泵就要四万，得多少个起早贪黑。然而，孩子的血糖不稳定，忽高忽低，他们却没有意识到这更可怕。可怕的不单单是病，是他们的忽视。表妹病情稳定后出院，上学期间还算正常，放假在家，无人看管约束便又高低起伏。姑父依旧让她吃吃吃，疼女心切，却忘了病情禁忌。震惊担忧之余，接来我家，起码三餐定时，有人监督。

05.

心痛无以言表。我的表弟表妹们有非常疼爱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们劳累一天回来还忙着做饭炒菜照顾孩子，可是，因为思维与格局有限，不断重复着艰辛。他们忙，睁开眼睛，就是铺租，要抓紧时间去挣钱，养活孩子，交学费等。累死累活之余，已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规划去思考。而这，直接导致了一系列的悲剧。没有时间去规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比别人走更多的弯路。没有时间去思考，只能被责任和岁月推着前行。而这一切，使得生命忙忙碌碌却收获贫瘠。如果，从一开始就高屋建瓴，规划好家庭与人生，或许会是另一番景象。

06.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常说，拼爹的年代，资源很重要。可是，如果没有正确的规划和开阔的眼界，资源不一定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据我所知，这些年，小姑父家族的能人们一直在提供帮助。贫穷可以改变，但思维与眼界却很难。我的大表妹即将大专毕业，面对前程，茫然无措。十九岁的青春年华，如花似玉的美貌，每逢假期都被束缚在自家小饭店里端盘子，谈不上思考将来。我问她想做什么，她说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帮忙，爸妈挺辛苦的。子承父业不是不好，只是这不应该是你的人生。我问她有没有什么理想，她说想做会计。我鼓励她去考证。加油，只要心中有梦，有想法，并为之努力，一定会成功的。至少比茫然不知所往强，不是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许我们出身卑微，但只要规划好，并努力去付出，会有所改变的，我就是鲜活的例子，不是么？

最后，对我的小姑小姑父致以崇高的敬意，虽然他们思维眼界受限，但这并不能否定他们的付出，他们是伟大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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